日子一天天過,就像驢拉磨,一圈又一圈,單調又累人。
在趙家,我把自己活成了一個影子。
趙誌誠跟他媽每天高高興興地看電視,嗑瓜子,我就在灶房裏忙活。
趙誌誠總愛湊過來,吹噓他在外麵聽來的大生意。
說得天花亂墜,唾沫星子橫飛。
“林瀟,我跟你說,過兩天我就跟人合夥倒騰收音機,一本萬利!你就等著當老板娘吧!”
我頭也不抬,往鍋裏添著柴火,淡淡地“嗯”了一聲。
他討了個沒趣,悻悻地走了。
他前腳出門,我後腳就溜出去。
我不去地裏,專往村裏小孩多的地方轉。
用幾顆糖,就能換來一大把他們從家裏信件上撕下來的舊郵票。
我還常往後山跑,認識幾種常見的草藥,采回來曬幹,包成一個個小紙包。
趁著趕集,悄悄賣給鎮上的藥鋪,一個能換幾毛錢。
錢不多,但我一分一厘地攢著,用布包好,塞在牆角的磚縫裏。
看著那布包一天天鼓起來,我心裏才覺得踏實。
與我這般安靜的日子不同,蘇冉那邊的動靜,卻像是唱大戲一樣。
隔三差五地就在村裏傳得沸沸揚揚。
顧言是個悶葫蘆,也是個強骨頭。
你讓他下地幹活,他能把地種出花來,但你要是讓他動點別的心思,比登天還難。
蘇冉的日子很不好過。
她不僅要伺候床上那個病懨懨的婆婆,還要跟著顧言去地裏幹活。
村裏一起下地的嬸子們都說,沒過幾天,蘇冉那雙原本白嫩的手就磨出了一個個血泡。
每天收工回來,腰都直不起來,嘴裏總是不停地抱怨。
終於,她好像是受不了了。
村裏的閑話傳得最凶的那次。
是有鄰居聽見他們家半夜裏傳出了摔碗的聲音。
據說,蘇冉把一碗飯“啪”地拍在桌上,死死盯著顧言,讓他別再種地了,趕緊去縣裏收兔毛,說現在收了,過幾個月就能高價賣出去,準能賺大錢!
她像是瘋了一樣,又哭又罵地鬧了三天。
大家都在猜,顧言那個強脾氣肯定不會答應。
可誰也沒想到,他最後竟然被磨得沒了辦法,黑著一張臉,問東家借了點錢,又把家裏唯一一件像樣的棉襖給當了,湊了筆錢真的去了縣裏。
那兩天,有人看見蘇冉在村口不住地張望,臉上是藏不住的得意和期盼。
好像馬上就要揚眉吐氣了一樣。
結果,兩天後顧言回來了。
人是回來了,可兩手空空,那臉色比鍋底還要黑。
“錢呢?兔毛呢?”蘇冉當時就在家門口,看見他那樣子,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這是後來串門的王嬸學給我聽的,她說她當時就在不遠處,聽得真真切切。
“錢打水漂了!”顧言把身上一個破布包狠狠往地上一扔,聲音裏全是壓著的火。
“人家都說今年兔毛行情不好,沒人收!就你,非讓我去!現在好了,欠了一屁股債!”
“怎麼可能!”蘇冉當場就尖叫了起來,臉色慘白,“上一世......不是,我聽人說,你肯定是被人騙了!”
顧言猛地抬起頭,一雙眼睛像刀子一樣死死地盯著她。
“我被人騙了?我看是你腦子不清醒!”顧言指著門口,怒吼道,“從今天起,你就在家老實待著,再敢攛掇我幹這些沒影兒的事,你就給我滾回你家去!”
說完,他便摔門而出。
王嬸說,蘇冉一個人癱坐在地上,像是丟了魂一樣,渾身冰涼。
她大概怎麼也想不通,明明聽起來萬無一失的事情,怎麼換了她來,就完全變了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