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供養的少年郎,一朝成了狀元郎。
今日是他放榜回鄉之日,我站在街道邊,為他祝賀。
他鮮衣怒馬,清亮的眸光落在我的身上,在我麵前停下。
馬蹄落,齊刷刷目光聚焦在我臉上,我無措地揪緊衣擺。
他居高臨下,滿臉嫌惡:
“張杏,莫要癡心妄想我會娶你。”
“你從我爹那買下我,不就是想將我當做你攀附權貴的工具麼?”
“這八年以來,你欺辱我還不夠多麼?你給我寄的每文錢都是對我的羞辱。”
全場嘩然,無數菜葉子朝我襲來。
街上百姓邊謾罵,邊趁亂搶走我攤位上的豬肉和銅錢。
這些我賴以生存的寶貝。
1.
“這女屠夫還真是人麵獸心,竟然惦記起狀元郎來了,真不要臉!”
“八年?豈不是狀元郎十二便被她禍害,當真是畜生啊!”
“真令人作嘔!我們以後莫要買她家豬肉了。”
胸膛裏仿佛被寒冷冰刺填滿,我臉色蒼白站在原地。
劈裏啪啦的菜葉子瘋狂砸在我腦門額角,惡臭的汁水弄臟了我身上的新衣裳。
這是我為了見蘇讓言,特意起了個大早跑集市上裁的花布。
馬匹上,蘇讓言神情冰冷看著這一切,清寒眸光中夾帶報複的快意。
“哐當”匣子落地,銅錢朝四麵八方滾落,我一瞬慌了神。
連忙站起身,在無數嫌惡與鄙夷目光中,蹲在地上撿起銅錢。
手指剛觸到最後一枚時,一雙軟底珍珠繡鞋映入眼簾。
我的手指踩在腳下,緊緊貼著地麵,碎石硬生生劃出血淋淋傷口。
“哎呀,姑娘莫怪,實在不小心......”
侯府小姐宋琦音,我曾隔著人群遠遠瞧見過一次,那時她和蘇讓言同去踏春。
她杏眸泛冷,嘴上道著抱歉,絲毫掩蓋不住幸災樂禍。
“我隔得遠看不清,還以為是哪隻來的阿貓阿狗在地上護食呢!”
現場哄笑聲瞬間炸響。
我吃痛挪開手,艱難撐著地麵,試圖從地上爬起來。
如烈火般的錦袍占滿視線,蘇讓言居高臨下看著我,宛如在看一隻蒼蠅。
“你為何總是如此不知廉恥教養?”
他的聲音很輕,卻將我的心刺成千瘡百孔。
“張杏,你身上銅臭味真惡心。”
我抬頭看他,逆光下他側臉清俊矜貴,說出的話卻似刀子般紮向我心。
“別再給我寄這些臭錢了,我是不會娶你的。”
宋琦音慌張地將蘇讓言拉過去,怯生生地說道:
“讓言哥哥,你莫要和她掰扯,如此蠻狠粗鄙之人,萬一惱羞成怒對我們動粗怎麼辦?”
蘇讓言拍了拍她的手,輕聲安撫道:“別怕,我會護著你。”
他看向我眼神,又冷了三分。
“張杏,我們之間是時候清算幹淨了。”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兩個侍從上前,一左一右駕住我的胳膊,力道粗暴。
我被他們拖拽地拉到較為安靜的巷子,慢條斯理的步伐響起,蘇讓言已經來到我的身後。
“就在這裏吧。”
侍從停下腳步,蘇讓言揮手讓他們離開。
巷子裏僅有我和他兩人,他將一個破舊的麻袋丟到我的麵前。
“這些破布,我用不上,通通還給你。”
“放心,都還是幹淨的,因為我從未穿過。”
散落出來的,是這五年我親手為他縫的鞋襪。
每一個針腳,都寄托著我對他期許和鼓勵,為此我熬紅了雙眼,手上紮出無數傷口。
如今,他卻稱之為“垃圾”。
他附身湊到我的耳畔,聲音低得隻有我們二人才得見:
“真以為從我爹手上買下我,我便會娶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