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碼頭的風帶著鹹腥味，吹得林默渾身發冷。他朝著警燈的方向走了沒幾步，就被兩名巡邏警察攔住了。

“站住！幹什麼的？”警察的手按在腰間的槍套上，警惕地打量著他。

林默舉起雙手，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警察同誌，我是被騙來的，剛跑出來。”

他簡單說明了情況，重點提到了李經理的手機遺落在金杯車上。警察核實了他的身份信息後，將他帶到了臨時設立的指揮點——一輛改裝過的警車。

指揮點裏，幾個穿著便衣的警察正圍著一台筆記本電腦，眉頭緊鎖。看到林默進來，一個中年警察站起身，他肩膀很寬，眼神銳利，胸牌上寫著“張隊”。

“你就是林默？”張隊的聲音低沉，“我們從金杯車上找到了一部手機，技術人員正在破解，你說你和那個‘李經理’接觸過？”

“是。”林默點頭，“我懷疑他是詐騙團夥的中介，專門誘騙年輕人去國外的詐騙園區。”

“詐騙園區？”張隊的眼神凝重起來，“你知道具體位置？”

“暫時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們在東南亞邊境的三不管地帶，叫‘黑礁園區’，由一個叫‘龍哥’的人控製。”林默報出這些信息時，注意到張隊和其他警察交換了一個眼神——顯然，他們可能也查到了一些線索。

就在這時，一個年輕警察喊道：“張隊，破解了！手機裏有加密相冊和通訊錄！”

眾人立刻圍了過去。屏幕上，加密相冊被打開，裏麵全是照片和視頻：

——鐵絲網環繞的園區，崗亭裏的武裝守衛舉著槍，槍口對著鏡頭；

——一群年輕人穿著統一的灰色衣服，麻木地坐在電腦前，身後站著凶神惡煞的打手；

——地上躺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旁邊站著一個刀疤臉男人，正用腳踩著那人的頭（林默的瞳孔驟然收縮，是刀疤臉！）；

——還有幾頁手寫的賬本，上麵記著“新人費5000/人”“業績不達標處罰：電棍3次”“逃跑者處理：移交‘蛇頭’”......

視頻隻有短短十幾秒，畫麵晃動，像是偷偷拍的。內容是一群人被趕到空地上，跪在泥地裏，一個看不清臉的男人用東南亞語言嘶吼著什麼，然後槍聲響起，人群中有人倒下。

指揮點裏一片死寂，連呼吸聲都聽得見。幾個年輕警察的臉色白得像紙，握著筆的手在發抖。

“這群畜生......”張隊低聲罵了一句，拳頭重重砸在桌子上，指節泛白，“這不是詐騙，是綁架！是屠殺！”

林默的心沉到了穀底。這些照片和視頻，比他記憶中的畫麵更殘忍，更直白地揭露了黑礁園區的罪惡。

“通訊錄裏有什麼？”張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有十幾個備注為‘貨’的號碼，應該是其他被騙者的聯係方式。”技術警察快速操作著，“還有幾個標記為‘線人’的本地號碼，以及一個境外號碼，備注是‘龍’。”

“查！立刻查這些號碼的主人！尤其是那個‘龍’的號碼！”張隊下令，“另外，聯係國際刑警，把這些照片和視頻發過去，請求協助定位‘黑礁園區’的位置！”

警察們立刻忙碌起來，電話聲、敲擊鍵盤的聲音此起彼伏。林默站在一旁，看著屏幕上那些觸目驚心的畫麵，前世的痛苦記憶再次翻湧上來。

原來，李經理的手機裏，藏著這麼多罪惡的證據。

“林默，”張隊走過來，語氣緩和了些，“你提供的信息很重要。但我需要知道，你為什麼對這個‘黑礁園區’這麼了解？你剛才說你是被騙來的，可看你的反應，好像早就知道裏麵的情況。”

林默知道，這個問題遲早要麵對。他不能說重生，隻能找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有個學長，前年就是被這種招聘騙走的。”林默低下頭，聲音帶著刻意壓抑的悲傷，“他家裏人找了很久，後來收到一封匿名郵件，裏麵就提到了‘黑礁園區’，還有一些模糊的照片，說他已經死了。我一直記著這件事，所以這次收到招聘信息，才會特別警惕，偷偷查了很多資料。”

這個理由半真半假，既解釋了他的“知情”，又不會引起懷疑。

張隊沉默了幾秒，拍了拍他的肩膀：“節哀。你做得對，警惕性很高。這次多虧了你，我們才能拿到這麼關鍵的證據。”他頓了頓，“你提供的那個信號發射器定位，幫我們鎖定了漁船的大致方向，雖然沒能追上，但國際刑警已經協調附近國家的海岸警衛隊攔截了。”

林默心中稍安。至少，那五個年輕人還有希望。

“對了，”林默想起一件事，“李經理的手機裏，有沒有提到‘眼鏡男’或者‘財務賬冊’？”

張隊愣了一下：“你怎麼知道這些？”

“我聽那個學長的家人說的，”林默繼續編下去，“說園區裏有個管財務的‘眼鏡男’，手裏有他們洗錢的賬冊。”

技術警察立刻在手機裏搜索“眼鏡”“賬冊”等關鍵詞，很快有了發現：“張隊，有一條未發送的短信草稿：‘眼鏡那邊催了，龍哥的分紅該結了，賬冊在老地方。’”

“老地方？”張隊眼睛一亮，“查這個‘老地方’指的是什麼！結合手機裏的定位記錄，看看他最近去過哪些可疑的地方！”

林默看著警察們忙碌的身影，心裏踏實了些。他提供的信息，正在一點點撬動這個犯罪集團的根基。

淩晨時分，林默被送回了學校。王浩在宿舍樓下等他，眼睛通紅，看到他平安回來，一把抱住了他：“你嚇死我了！我跟到碼頭，看到你跑了，就趕緊報了警，怕他們發現我......”

“我知道，謝了。”林默拍了拍他的背，“警察已經拿到關鍵證據了，李經理的手機裏有很多黑礁園區的照片。”

“太好了！”王浩眼睛一亮，隨即又擔心起來，“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他們肯定知道你壞了他們的事，會不會報複你？”

“會。”林默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我們更不能停。”

他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聯係趙宇。

“你沒事吧？我看到警察的通報了，說查獲了一批詐騙證據！”趙宇的聲音帶著興奮。

“沒事。”林默簡單說了下情況，“李經理的手機裏提到了‘眼鏡男’和‘賬冊’，警察正在查‘老地方’。你那邊有新進展嗎？”

“有！”趙宇的聲音壓低，“我順著那個‘龍坤’的假身份查，發現他在暗網論壇上有個賬號，經常和一個叫‘黑礁’的用戶交易，對方的IP地址指向東南亞邊境，和你說的‘黑礁園區’位置吻合！”

林默的心臟猛地一跳：“‘黑礁’用戶？他說了什麼？”

“他在找‘技術人才’，說園區的服務器需要升級，還提到‘最近損失了一批貨，要加快補充’......”趙宇的聲音越來越沉，“我還發現，他們下個月有一批‘大單子’，需要大量懂中文的‘客服’，所以才這麼急著招人。”

林默握緊了手機。

下個月。

大單子。

這意味著，還會有更多年輕人被騙去黑礁園區，成為他們的“工具”。

“趙宇，”林默的聲音異常堅定，“我們必須加快速度。”

“怎麼加快？”

“警察在查‘老地方’，我們查‘眼鏡男’。”林默看著窗外泛起的魚肚白，“李經理的手機裏提到‘眼鏡男催分紅’，說明他們之間有利益聯係，而且賬冊很重要。找到賬冊，就能抓住他們洗錢的證據，順藤摸瓜找到龍哥的資金鏈。”

他頓了頓，補充道：“我要再去一次茗香閣附近，李經理肯定在那藏了東西——那個‘老地方’，說不定就在附近。”

“不行！太危險了！”趙宇立刻反對，“他們現在肯定把你當成眼中釘，你一出現就會被盯上！”

“正因為危險，他們才想不到我會去。”林默的眼神裏閃爍著決心，“而且，我不是一個人去。”

他想起了張隊。警方需要線索，他需要保護，他們的目標是一致的。

“我聯係張隊，申請協助。”林默說，“你繼續追蹤‘黑礁’用戶的動態，有任何消息立刻告訴我。”

掛了電話，林默深吸一口氣。窗外的陽光穿透雲層，照亮了宿舍的一角。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張隊發來的信息：“林默，我們查到‘老地方’可能是茗香閣後麵的廢棄倉庫，正在申請搜查令。你提供的‘眼鏡男’線索很重要，有新情況隨時聯係。”

林默看著信息，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李經理，眼鏡男，龍哥......

你們藏在暗處的賬冊，你們以為天衣無縫的資金鏈，很快就要暴露在陽光下了。

而那座罪惡的黑礁園區，離崩塌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他拿起手機，給張隊回複：“我知道那個倉庫的位置，或許能幫上忙。”

發送成功。

林默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冉冉升起的太陽。陽光落在他的臉上，驅散了些許疲憊和寒意。

這場與罪惡的賽跑，他不能輸。

為了前世死去的自己和趙宇，為了那些被帶走的年輕人，也為了不讓更多人墜入深淵。

他的戰爭，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