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信息發送成功的提示彈出時，林默的指尖微微發燙。

趙宇湊過來看了一眼，眉頭緊鎖：“你真要打錢？他們現在肯定起了疑心，這時候主動送上門，太危險了。”

“越危險，越容易讓他們相信。”林默盯著屏幕，“他們剛被警察攪了局，心裏肯定慌，這時候我表現得越急切，越能讓他們覺得‘我隻是個想賺錢的傻子’。”

他頓了頓，補充道：“而且，我不會真打錢。”

話音剛落，“李經理”的消息就回了過來，速度快得不像剛經曆過一場虛驚：“可以！你把錢轉到之前給你的賬戶，備注‘加急費’，我現在就去給你辦手續！記住，別跟任何人說，辦完立刻來茗香閣集合，過時不候！”

字裏行間的急切幾乎要溢出屏幕，顯然是想盡快把“煮熟的鴨子”抓在手裏，彌補倉庫被查的損失。

林默冷笑一聲，回複：“好！我馬上轉！”

他打開支付軟件，輸入賬戶信息，卻在最後一步停了手，轉而對趙宇說：“能給這個賬戶發一筆‘無效轉賬’嗎？就是看起來成功了，但對方收不到，幾分鐘後會自動退回的那種。”

趙宇眼睛一亮：“可以試試。我黑進支付平台的後台，偽造一條轉賬成功的記錄，他們的賬戶餘額會顯示收到錢，但實際上這筆交易會被標記為‘異常’，係統會自動攔截。”

手指在鍵盤上翻飛片刻，趙宇點頭：“搞定了。他們現在看賬戶，應該已經顯示收到2500塊定金了。”

林默立刻截了一張“轉賬成功”的截圖，發給李經理：“李經理，你看下收到了嗎？我現在就過去！”

“收到了！”李經理秒回，附帶一個“OK”的表情，“快點，車快開了！”

林默關掉對話框，站起身：“我得去一趟。”

“現在？”趙宇猛地抬頭，“他們剛被警察查過，肯定加倍警惕，這時候去就是羊入虎口！”

“正因為剛被查過，他們才急於把剩下的‘貨’送走，不會在茗香閣多做停留。”林默整理了一下衣領，確認微型錄音筆和備用的儲存卡都藏好了，“我不跟他們走，就去‘演’一出戲——假裝著急上車，然後找機會溜掉。重要的是，我要看看他們今天的‘批次’有多少人，從哪個口岸走。”

他拿起桌上的一把折疊刀，藏進褲兜——這是他能找到的最趁手的武器，聊勝於無。

“我跟你一起去。”趙宇也站了起來，臉色發白卻異常堅定，“多個人多個照應。”

“不行。”林默按住他的肩膀，“你留在這裏更重要。如果我沒回來，或者聯係不上你，就把我們收集的所有證據，發給王浩，讓他交給警方。還有，繼續追蹤那個‘龍坤’的假身份，他是關鍵。”

趙宇咬了咬牙，最終點了點頭，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紐扣大小的東西遞給林默：“這是我改裝的信號發射器，能在屏蔽信號的地方發出微弱的脈衝，我這邊能定位。你......小心。”

林默接過發射器，別在衣領內側，拍了拍他的肩膀：“等我消息。”

再次來到茗香閣時，門口的無牌麵包車換成了一輛白色的金杯車，車窗貼著深色的膜，看不清裏麵。旗袍女人站在門口，臉色比昨天緊繃，看到林默，立刻招手：“快點！就等你了！”

林默小跑過去，故意喘著氣：“不好意思，路上有點堵車。”

“廢話少說，進去拿‘資料’！”女人推了他一把，眼神警惕地掃過四周。

包間裏，李經理正拿著一遝文件，旁邊站著兩個陌生的壯漢，比昨天的光頭和紋身男更高大，腰間鼓鼓囊囊的，顯然帶著家夥。角落裏還站著五個年輕人，三男兩女，都背著簡單的行李，臉上帶著緊張和期待交織的神情。

“小林來了？”李經理把一份文件塞給他，“趕緊簽字，這是‘入職協議’，簽完就能走了。”

林默接過文件，快速掃了一眼——上麵全是模糊的條款，沒有公司公章，末尾隻有一個“甲方：宏遠貿易”的字樣。他假裝認真閱讀，手指卻在桌下悄悄按開了錄音筆。

“快點簽！別耽誤時間！”一個壯漢不耐煩地催促，語氣凶狠。

角落裏的幾個年輕人嚇了一跳，其中一個戴眼鏡的男生小聲問：“哥，我們這是要去哪啊？不用再麵試了嗎？”

“問那麼多幹嘛？”李經理瞪了他一眼，“到了地方就知道了！保證你們賺大錢！”

林默注意到，那幾個年輕人的眼神裏都閃過一絲猶豫，但沒人敢再多問——顯然和前世的自己一樣，被“高薪”衝昏了頭，又被眼前的陣仗嚇住了。

他不再猶豫，在文件上簽下自己的名字，故意把“默”字寫得潦草。

“好了，走吧！”李經理收起文件，對壯漢使了個眼色。

兩個壯漢一左一右“護送”著眾人走出包間，旗袍女人鎖好門，跟在最後。

金杯車的後門被拉開，一股刺鼻的汽油味撲麵而來。李經理催促道：“快上車！”

林默排在最後一個，彎腰上車時，眼角的餘光瞥見街對麵的樹蔭下，停著一輛不起眼的電動車——騎車的人戴著頭盔和口罩，但林默一眼就認出了那是王浩。

他心裏一暖，又一緊。這小子，還是跟來了。

上車後，林默故意往中間擠了擠，身邊是那個戴眼鏡的男生，渾身都在發抖。車窗被黑色的布擋著，什麼也看不見，隻能聽到發動機啟動的聲音。

“都把手機交出來！”一個壯漢突然開口，聲音像砂紙摩擦，“到了地方再還給你們，免得路上分心！”

幾個年輕人愣了一下，沒人動。

“聽見沒有？！”壯漢猛地踹了一腳車廂壁，發出“哐當”一聲巨響，“不想賺錢了？！”

戴眼鏡的男生嚇得一抖，第一個掏出手機遞了過去。其他人見狀，也紛紛交出手機。林默猶豫了一下，掏出了一個早就準備好的舊手機——裏麵什麼都沒有，真正的手機和發射器藏在鞋底的夾層裏。

壯漢粗暴地把手機塞進一個布袋，扔在腳下。

車子駛離了茗香閣，開始在顛簸的路上行駛。沒人說話，車廂裏隻有壓抑的呼吸聲和發動機的轟鳴。林默閉上眼睛，假裝緊張，耳朵卻在仔細分辨車外的聲音——有火車鳴笛聲，還有輪渡的馬達聲。

他們在往碼頭的方向走。

大概一個小時後，車子停了下來。壯漢拉開後門，外麵傳來鹹濕的海風氣息。

“下來！快點！”

林默跟著眾人下車，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廢棄的碼頭，岸邊停著一艘破舊的漁船，船身漆黑，看不出編號。幾個穿著雨衣的男人在船上抽煙，眼神不善地盯著他們。

“李經理，這......這不是去機場啊？”戴眼鏡的男生終於忍不住了，聲音發顫。

李經理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漠然：“廢什麼話？上船！”

“我們不去了！我要回家！”一個女生突然哭了出來，轉身就要跑。

“砰！”

一聲悶響，那個女生被一個壯漢一腳踹倒在地，疼得蜷縮起來。

“想跑？”壯漢獰笑著走過去，踩住她的背，“進了這個門，還想出去？”

所有人都被嚇住了，臉色慘白，沒人敢再動。

林默的心臟沉到了穀底。比前世更早，更直接地暴露了獠牙。

他悄悄挪動腳步，靠近碼頭邊緣的一堆廢棄木箱，手指摸到了藏在褲兜的折疊刀。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了警笛聲，越來越近，還夾雜著快艇的馬達聲。

“警察？！”船上的人慌了，紛紛扔掉煙蒂，啟動了漁船的發動機。

“媽的！又是警察！”李經理臉色鐵青，對壯漢吼道，“把人都帶上船！快！”

壯漢們手忙腳亂地去拖地上的女生，又去推其他人。場麵一片混亂。

林默知道，這是最好的機會。

他猛地推開身邊的一個壯漢，朝著木箱後麵撲過去，同時按下了趙宇給的信號發射器的緊急按鈕——這會發出持續的定位信號。

“抓住他！有人跑了！”李經理發現了他，厲聲大喊。

兩個壯漢立刻追了過來。林默翻身跳過木箱，鑽進旁邊的集裝箱縫隙裏，黑暗瞬間將他吞噬。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叫罵聲，還有槍聲！——是鳴槍示警。

林默不敢停留，在集裝箱之間的狹窄通道裏狂奔，冰冷的海風灌進喉嚨，帶著鐵鏽的味道。他能聽到漁船發動的聲音，還有那些年輕人絕望的哭喊。

他不能回頭。

一旦停下，就會和他們一樣，被拖進那艘通往地獄的船。

不知跑了多久，警笛聲越來越近，身後的追趕聲漸漸消失了。林默扶著集裝箱，大口喘著氣，渾身都被冷汗濕透。

他靠在冰冷的鐵皮上，看著遠處的海麵——那艘破舊的漁船已經駛離了碼頭，朝著漆黑的深海而去，警艇正在後麵追趕，但距離越來越遠。

那五個年輕人，終究還是被帶走了。

林默的拳頭攥得死緊，指甲深深嵌進肉裏。

憤怒、無力、還有一絲後怕，像潮水般湧上心頭。

他做到了自己的逃脫，卻沒能救下其他人。

“對不起......”他對著海麵低聲說，聲音嘶啞。

但他知道，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

他從鞋底摸出手機，信號格微弱地跳動著。趙宇的信息彈了出來：“我定位到你了！警察也往那邊去了，你沒事吧？”

“我沒事。”林默回複，“他們坐船跑了，往公海方向。救了五個人，沒攔住。”

“別灰心，”趙宇很快回複，“我破解了他們船上的衛星定位係統（剛才上車前黑進去的），已經把坐標發給警方了！而且，李經理的手機落在了金杯車上，被警察找到了！”

林默的眼睛亮了。

李經理的手機？

那裏麵，一定有更多的秘密。

他抬頭看向遠處閃爍的警燈，深吸了一口帶著鹹味的空氣。

雖然沒能阻止這一次的離開，但他拿到了更重要的東西——定位、證據，還有敵人的慌亂。

黑礁園區，蜂巢集團，龍哥......

你們的船，跑不遠。

而我，會一直追下去。

直到把你們，連同那座人間地獄，一起拖回來，碾碎在陽光下。

林默轉身，朝著警燈閃爍的方向走去。他的步伐有些踉蹌，卻異常堅定。

下一站，是警方的臨時據點。

他要親手，把李經理手機裏的秘密，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