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夫人，少爺小姐先去找了舒二小姐，而後又急匆匆地回了府。”

薑翎派去的人盯著裴玉兒和裴硯書回了府，這才回來複命。

聽到他們去找了舒羽，薑翎沉默了一下。

“知道了，以後不必派人去盯著了。”

銀杏銀紅領著王嬤嬤和兩個灑掃丫鬟已經把屋子收拾出來了。

屋裏窗子上破舊的窗花，已經掉了大半，那是娘親親手教她裁紙、畫圖、剪樣做出來的。

屋外曾經種著的木槿花也已經枯死了。

物不在，人也非。

薑翎心中一痛。

娘親走後，她一個人孤單了好久。

後來嫁給裴雲序，生下一雙兒女。

以為她終於不會再一個人。

可如今她還是沒有去處，沒有自己的家。

“夫人......”

銀杏端著藥走進來，就瞧見薑翎坐在窗邊，身姿單薄，如一顆易碎的琉璃，輕輕一碰就要碎了。

她鼻頭一酸，忙掩飾地眨了眨眼，將眼淚逼了回去。

“夫人頭還暈嗎？大夫說喝了藥就好了，您快趁熱喝。”

薑翎接過碗一飲而盡。

她以前最怕苦了。

娘親每次都變著花樣給她做糖漬梅子，來壓這中藥的苦澀味。

後來娘親走後，便再也沒人在她吃藥後給她吃糖了。

她也習慣了。

如今喝藥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許是回到了這宅子，勾起了她許多回憶，她突然好想娘親，好想跟她說說話。

“明日一早我們去香山寺，我想去看看娘親。”

銀杏想勸，夫人風寒還沒好，實在不宜出門。

但想到夫人最近心結未解，出去走一趟，興許心情會好些，便作罷了。

一大早，薑翎便起來忙活了。

其他人都有些茫然，如今也不在裴府，夫人這些點心要給誰吃？

難不成又要去給侯爺送點心了？

薑翎也不會解釋給她們聽，她將放涼的點心裝進盒子裏，然後帶著銀杏上了馬車。

香山寺建在香山半山腰上，以一種特殊的香木聞名，八月正是滿山飄香之時，人潮如織，也成了香火鼎盛之地。

到了山腳下，馬車便走不動道了。

薑翎便帶著銀杏從小路步行上山。

這條路她每年都會走，走的人不多，有些位置雜草叢生，將人影都掩蓋了去。

沒走多遠，便聽到一個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聲。

薑翎一驚，循聲而去。

便看見一個婆子正著急地給一個孩子拍背，那孩子似乎是吃東西卡住了，臉色都有些青了。

旁邊他的妹妹哭得滿臉通紅，被一個丫鬟抱在懷裏安慰。

薑翎連忙上前。

“我來試試。”

她從後麵環抱住那個孩子，雙手抱拳抵在他的腹部，然後用力捶打了幾下。

一枚果子從男孩口裏吐了出來。

“世子，您沒事吧？”

範嬤嬤一陣後怕，要是世子被果子卡死了，就算是小姐嚇的，他們這些奴婢也逃不了一死。

還好還好，範嬤嬤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對薑翎施了一禮。

“多謝夫人，不知您貴姓，奴婢一定稟告家主，備一份謝禮上門。”

薑翎微愣，然後搖了搖頭。

“不必了，舉手之勞。”

範嬤嬤方才不小心叫出世子稱呼，為了補救，才說要備禮上門，但見薑翎無意挾恩，對她又高看了一眼。

那男孩子緩過來了，臉色總算好轉了些，也過來朝薑翎行了一禮。

“小子多謝夫人。”

聲音還有些啞，但是看著跟她的兩個孩子差不多年紀。

裴硯書平時愛裝小大人，但真遇到這種事，也是要哭鼻子的。

這小世子小小年紀竟然如此通禮數，倒叫人詫異，不知是哪家的。

薑翎心中百轉千回，麵上還是微笑著說。

“不必多禮，日後吃這山果子可要當心些。”

本來因為哥哥被救回來，哭聲漸停的小女孩，聽到這話又哭了起來。

薑翎一愣，從範嬤嬤安慰她的話中也拚湊出了一些真相。

是這小姑娘嚇到他哥哥，野果子才卡住喉嚨的，她心裏又愧疚又害怕，一時間哭得停不下來。

薑翎心裏一軟。

從食盒裏拿了一塊荷花酥走過去。

“小姑娘，你瞧這是什麼？”

因為薑翎是她哥哥的救命恩人，小姑娘掛著眼淚，也聽話地把點心翻來覆去看了一遍。

“荷花酥。”

又怕薑翎不滿意，補充了一句。

“很漂亮的荷花酥。”

薑翎一笑。

“那我給你變個戲法。”

她將荷花酥掰開來，露出四顆圓滾滾白嫩嫩的蓮子來。

小姑娘頓時驚喜地“呀”了一聲。

連範嬤嬤也被吸引了眼神。

“夫人這手藝可真是精巧。”

京中會做荷花酥的不少，但做得這般精致，每個花瓣都惟妙惟肖，裏頭還另有乾坤的，那可真找不出第二個。

“那是，我們家夫人可是頂頂厲害的。”

聽到別人誇薑翎，銀杏與有榮焉，隻可惜少爺小姐不懂夫人的心思，他們吃的點心比這荷花酥還要費十倍的心思，也沒見他們誇過夫人。

薑翎將一盒點心都給了範嬤嬤。

這些點心都是小時候，她娘親拿來哄她的，現在拿來哄別的小孩，也算是手藝沒丟了用處，娘親定不會怪罪。

到了香山寺，薑翎絮絮叨叨地同母親的靈位說了會話，一出來竟然碰到了裴雲序的親妹妹，裴雪珠。

薑翎與她素不對付，除了回府拿錢時，她對自己有幾句好話，其他時候，都是橫鼻子豎眼的。

但對方明顯是有意在門口等著她的。

“喂，我瞧著那邊有小孩吃荷花酥，那是你送的吧，我家耀兒饞了，你速去做一碟來。”

銀杏擰了眉，大小姐這說話也太不客氣了，把夫人當廚子用呢？

她想說幾句，但是被薑翎抬手止住了。

薑翎雲淡風輕地看了她一眼。

以裴雪珠對她兒子的寵愛程度，看上荷花酥定會上前討要的，那小世子知禮數，挺好說話的。

沒要到，就是她惹惱了人家，還不敢搶。

看來那小世子背景還挺強的。

她心思百轉千回，裴雪珠有些不耐煩了。

“跟你說話呢，你聽到沒有？”

薑翎收回視線，聲音又脆又幹淨。

“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