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墨寒指尖冰涼,幾乎握不住手機。
屏幕裏那雙手他太熟悉。
纖細白皙,腕上那條手鏈是他跑遍全城尋得的限量款,去年她生日時親手為她戴上。
她說會永遠戴著。
原來她的“永遠”如此短暫。
彈幕仍在瘋狂滾動。
“嫂子手好好看。哥幸福。”
“雙喜臨門。恭喜。”
“何時婚禮?想看嫂子正臉。”
付晏離語氣帶著炫耀:“她害羞呢,下次吧。反正,以後是一家人了。”
“啪。”
湯墨寒猛地熄屏。
房間陷入黑暗。
唯聞他粗重呼吸,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心臟如被無形之手攥緊揉捏,痛到痙攣。
他以為千瘡百孔的心,原來仍會痛。
且一次甚過一次。
付晏離的傷,是為許歡顏受的?
這認知如毒藤纏頸,令他窒息。
他深吸氣,重新亮屏點開錄屏。
指甲深掐掌心,留下月牙白痕。
他需要證據。
需要這赤裸裸擊碎最後幻想的證據。
付晏離撫著手臂上的紗布甜笑:“這傷,得謝謝歡顏記掛。”
那熟悉的手再次入鏡,溫柔覆在他的紗布上。
柔和女聲透過聽筒傳來,帶著從未有過的寵溺。
“好了,很晚了該休息了。就算你不累,胳膊也需要養傷。”
是許歡顏的聲音。
湯墨寒閉眼,胃裏翻江倒海。
網友炸鍋要求露臉。
喧囂中一條彈幕滑過:“這聲音。好像許律?”
旋即被更多祝福淹沒。
付晏離巧笑嫣然:“你們嫂子不便露麵啦,大人物,多體諒。”
他頓了頓,像得指示,笑著補充。
“不過,可以講我們如何相識。”
“你們嫂子啊,她太愛我了。”付晏離語氣帶著得意,眼神卻挑釁瞥向鏡頭,似能穿透屏幕直視他的崩潰。
“高中那年她寫情書告白,怕我拒絕,磕絆準備一天,排練數十次。”
“最後我主動接過情書說‘我願意’。”
湯墨寒呼吸驟停。
高中。情書。
那是獨屬他和許歡顏的記憶。
她當年青澀笨拙,寫情書憋紅的臉,結巴告白。
他珍視心底視若瑰寶的瞬間,她竟原封不動甚至添油加醋說給另一個男人聽。
任這男人在他心上淩遲。
“哇。純愛戰神。”
“校服到婚紗。磕死了。”
“哥幸福。”
惡心。
無比惡心。
湯墨寒猛捂嘴幹嘔。
眼淚失控湧出,非因悲傷,而是極致荒謬與生理反胃。
付晏離仍喋喋不休講述“愛情故事”,每個細節都像從他和許歡顏過往偷來,被篡改玷汙。
“啪嗒。”
溫熱液體砸落冰冷手機屏,暈開模糊光斑。
付晏離突然驚呼,畫麵晃動。
“呀。別碰我胳膊。”
隨後是女人柔和笑聲,一陣窸窣模糊聲響。
麥克風似被遮擋或刻意靠近,斷斷續續傳來令人麵紅耳赤的低語。
“別碰,還疼呢。”
“乖,我輕點。”
“唔。”
彈幕瞬間沸騰,充滿曖昧猜測尖叫。
湯墨寒全身血液似凝固又轟然湧向大腦。
他聽得出那聲音屬於誰。
甚至能想象那雙手如何在另一個男人的手臂上輕揉。
不久前,這雙手還溫柔為他披外套,心疼擦淚。
虛偽。
令人作嘔的虛偽。
他再看不下去,猛將手機砸向牆壁。
“砰”的一聲巨響。
屏幕碎裂,如他支離破碎的心。
世界徹底安靜。
他癱坐冰冷地板,抱膝深埋其間。
肩劇烈顫抖,卻發不出聲。
原來極致絕望,是無聲的。
不知多久,他才緩緩抬頭。
眼底猩紅,卻再無淚。
隻剩冰冷恨意與決絕。
他起身撿起碎裂的手機,SIM卡彈出,他毫不猶豫掰成兩半。
然後拿出另一部不常用手機,撥通那個號碼。
電話幾乎秒接。
“湯先生?”
“計劃提前。”他聲音沙啞卻冷靜無波,“就定明天。”
“明天?可細節。”
“加錢。”湯墨寒打斷他,“雙倍價錢。我要萬無一失。”
“好的湯先生。我們會安排妥當。具體時間地點稍後發給您。”
掛斷電話,湯墨寒走到窗邊。
窗外夜色濃稠如化不開的墨。
亦如他此刻心境。
許歡顏,付晏離。
你們欠我的。
我會用我的“死亡”,讓你們用餘生償還。
歲歲年年。
永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