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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台“平行世界窺視電視”是我媽半年前不知中了什麼邪，從一個神神叨叨的推銷員那兒，硬是掏了十萬塊錢買回來的。

據說它能隨機連上各種平行時空，專門播放那個世界裏的“我”正在過什麼樣的日子。

功能其實特別單一，隻能看、不能互動，活像個蹩腳的偷窺頻道。

而且還死貴，想看就得不停充錢續時長，簡直是個填不滿的無底洞。

可我媽卻把它當成了人生最大的寄托和安慰。

不，說得更準一點，是成了她折磨我的新刑具。

“媽，那些都是假的啊......”我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假什麼假！這叫科學！高科技你懂不懂！”

見我竟敢回嘴，她嗓門“噌”地拔高，聲音尖的刺耳朵：

“人家推銷員說了，這用的可是量子糾纏、平行宇宙理論！比你那破大專文憑真多了！你就是嫉妒！嫉妒別的自己比你有出息！”

我立刻閉上嘴，把沒說完的話全咽了回去。

經驗告訴我，頂嘴隻會招來更凶、更久的罵，就像捅馬蜂窩。

我爸縮在角落的小板凳上，假裝看報紙，報紙拿反了都根本沒發現，隻恨不得把自己藏進報紙裏。

他是個老實人，話少又怕事，我媽一發火，他連自己都保不住，更別說護著我了。

“充錢！我得再充點！看看還有沒有更出息的你！”

我媽罵累了，喘著粗氣拿起手機又開始掃碼充值。

她那咬牙切齒的樣，仿佛充進去的不是錢，而是能逼我上進的神藥。

我心裏猛地一揪。

家裏條件其實挺緊巴的，爸媽退休金都不高，扣掉日常開銷和她的藥費，基本剩不下什麼。

那十萬塊的電視和這半年源源不斷的充值，像隻吞錢不吐骨頭的怪獸，正悄悄把這個家掏空。

我說過好幾次，她根本不聽，反而罵我：

“要不是你沒出息，我至於要去看別人家的女兒找安慰嗎？！”

我媽的那套“比較學”不光用在家裏，還發展到了外麵。

她特別喜歡拉上樓下同樣退休在家、覺得自家孩子“沒出息”的張阿姨，一塊兒觀摩那個“平行頻道”。

兩個老太太，一邊嗑瓜子，一邊對屏幕上那些風光無限的“我”指指點點、嘖嘖稱讚，轉頭又一起長籲短歎，哀歎自己命不好，現實太失敗。

“哎，老張你快看！這個頻道的小琳，又升職了！年薪聽說這個數！”

我媽神秘兮兮地比劃著幾根手指頭。

張阿姨湊近一看，滿臉羨慕。

“哎呦，真是！再看看我家那個，都快三十了，還在小公司混日子，連個男朋友的影子都見不著！還是你家小琳......呃......”

她好像突然意識到說錯話了，急忙找補：“至少、至少挺踏實嘛。”

我媽一聽，立馬像被踩了尾巴：“踏實頂啥用！窩囊就是窩囊！跟你家那個比？哼，半斤八兩！都是來討債的！”

我每次不小心聽到這些對話，都恨不得當場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的失敗，成了她們晚年無聊生活的調味料，是她們建立那點脆弱友誼的共同話題。

無地自容。

我那點可憐的自尊心，被她們放在鄰裏街坊的茶餘飯後，反複摩擦，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