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電視能播“平行世界頻道”。
隻要加錢,就能看另一個世界的我過得如何。
我媽天天充值,邊看邊罵:
“看!當初讓你學醫,那個世界的你都是主任了!”
“叫你別嫁窮鬼,那個世界的你都住大別墅了!”
直到一次故障,所有平行世界的畫麵同時播放。
屏幕裏:每一個“我”都在被那個世界的媽媽罵。
——
“看看隔壁世界的你,多出息!”
“你看看人家!當初死活不肯學醫,現在後悔了吧?瞧瞧平行世界的那個你!人家可是三甲醫院的科室主任!前途一片光明,錢多到花不完!”
我媽的唾沫星子都快噴到電視屏上了,手指把屏幕戳的啪啪響。
好像真能把裏頭那個穿著白大褂、神情冷靜利落的“我”給摳出來,再塞進眼前這個正端著洗腳水、穿著起球睡衣的我的身體裏。
我剛把她的洗腳水端過來,熱氣還在往上冒,她這頓劈頭蓋臉的罵就已經砸了下來,比洗腳水還燙人。
“愣著幹嘛?喪門星!看見你就心煩!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不爭氣的東西!”
盆裏的水晃了晃,濺出幾滴落在老地板上,迅速洇開一片深色水印。
“媽,水要涼了。”
我低著頭把盆放下,想用這句話壓一壓她的火氣。
可那股熟悉的憋屈和難受又湧了上來,卡在喉嚨裏,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涼什麼涼!我氣都氣飽了!還有心思洗腳?”
她猛地調轉矛頭,手指頭差點戳到我的鼻尖:
“再看看這個!當初叫你別嫁張馳那個窮小子你不聽!你看看這個世界的你,嫁的是富豪!住大別墅!光保姆就有三個!再看看你現在?租個破房子還得看房東臉色!我就是這個命啊,操勞一輩子,養出你這麼個不中用的!”
她一邊罵,一邊使勁按遙控器。
電視畫麵飛速切換,發出刺耳的“嘀嘀”聲。
不同的“人生”像走馬燈一樣閃過,像個荒誕的連環畫。
一個頻道裏,“我”穿著筆挺的名牌套裝,坐在明亮的頂層辦公室裏,對著一群恭敬的下屬從容的布置工作任務。
陽光從整麵落地窗照進來,給她整個人鍍了層金邊。
另一個頻道,“我”穿著柔軟的真絲睡衣,在寬敞得能跑步的客廳裏慢悠悠喝著咖啡。
每一個“我”,都活成了她最想要的樣子。
體麵、光亮、明碼標價。
但也正是這些“我”,一個個都變成了抽在我臉上的耳光。
沒聲音,卻火辣辣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