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下一秒，像是壓抑了許久的堤壩轟然決堤，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哭得撕心裂肺。

這突如其來的崩潰讓柳明珠心裏一咯噔，趕緊將小人兒摟進懷裏。

大手一下一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聲音都放柔了八度。

“哎喲我的乖乖，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就哭了，是不是外祖母說話聲音太大了，嚇著你了？還是想到什麼可怕的事了？”

張芸芸把臉埋在柳明珠的懷裏，哭得渾身發抖，哽咽著。

斷斷續續地吐出幾個字。

“外祖母，你要為姐姐做主啊......”

“原本，我和姐姐在玩捉迷藏，我躲在假山後麵......卻許不見她來找，剛探出頭，卻親眼看見，是祖母......是祖母將姐姐推進水裏的！祖母要殺了姐姐！嗚嗚嗚......”

最後那句話，芸芸是尖叫著喊出來的。

柳明珠抱著孩子的手臂瞬間僵住，整個腦子轟的一聲。

她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狠狠一抽，疼得她快要喘不過氣。

姚翠蘭那個老虔婆，喪心病狂到了這個地步！

竟然是蓄意謀殺！

一個四五歲的孩子，她怎麼下得去這個毒手！

看來根本不用等下人的證詞了，有芸芸這句話，就夠了！

一股滔天的怒火從柳明珠的腳底板直衝天靈蓋，她恨不得現在就抄起一把刀，衝到姚翠蘭麵前，把那個老毒婦給剁了！

吃的喝的，身外之物，她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這是人命！是她外孫女的命！

這口氣，她要是能忍下去，她就不叫柳明珠！

可一想到芸芸這副嚇破了膽的模樣，柳明珠又強行把那股殺意壓了下去。

孩子還這麼小，不宜見到那些血腥打鬥的場麵。

她得先把孩子安頓好。

柳明珠深吸一口氣，朝著廚房的方向揚聲喊道。

“雞蛋羹好了沒？好了就端過來喂芸姐兒吃！我有點事要出去一趟，你先幫我把孩子看著！”

廚娘聞聲，立刻從廚房裏探出個頭來，滿臉堆笑地應聲。

“哎，好了好了！夫人您先去忙，奴婢保管把芸姐兒照顧得妥妥帖帖的！”

柳明珠剛想把芸芸放下，衣袖卻被一隻小手死死拽住。

她低頭，就對上芸芸那雙被淚水浸泡、滿是驚恐的眼睛。

小人兒的身子還在不住地顫抖，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外祖母，你、你別說是我說的，祖母要是知道了，會，會打死我的......”

聽著懷裏小人兒帶著哭腔的哀求，柳明珠心中再次一抽。

她瞬間就想通了。

難怪之前在蓮花池邊，這孩子一聲不吭地往水裏扔石子，問她話也不好好答。

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哪裏是在玩耍，分明就是在天人交戰，在想怎麼把這件天大的事告訴自己，卻又怕得要死！

這孩子，心裏得壓了多大的石頭啊！

想到這，柳明珠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她輕輕拍了拍芸芸的後背，用隻有她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鄭重地許下承諾。

“好，外祖母不說，這是我們芸芸和外祖母之間的小秘密。”

她將芸芸交給聞聲而來的廚娘，仔細叮囑了幾句。

轉身的瞬間，臉上那點殘存的溫情便消失得一幹二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淬了冰的森寒。

姚翠蘭那個老虔婆，裴蓮那個死腦筋，八成是以為自己同意她們搬出去，就會乖乖讓她們把西跨院的東西都搬走。

姚翠蘭那種雁過拔毛的性子，肯定會跟著裴蓮一起，美其名曰幫忙，實則是去搜刮財物，連根針線都不會留下。

柳明珠揣著一肚子殺氣往西跨院走，路過園子裏的那片竹林時，腳步忽然一頓。

她的眼睛倏地亮了。

隻見牆角碼著一捆手臂粗細的竹子，旁邊還散落著幾根家丁修剪下來，足有成人拇指粗的青竹條，又長又韌，一看就是上好的揍人工具。

柳明珠二話不說，上前就挑了根最壯實的握在手裏，掂了掂分量，滿意地扯了扯嘴角。

很好，今天就讓那老東西嘗嘗裴家的家法！

她提著竹條，腳步生風地朝著西跨院走去。

人還沒進院門，一陣得意猖狂的笑聲就穿牆而來，刺得柳明珠耳膜生疼。

“哎喲，我的好兒媳，還是你懂事！不像你娘那個攪家精，一把年紀了還跟個瘋婆子似的。你放心，等回了家，娘一定好好疼你，保管比你在裴家過得舒坦！”

是姚翠蘭的聲音，那調子，簡直春光燦爛，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柳明珠心頭這股子怒火燒的胃疼，想也不想就衝了進去。

院子裏，姚翠蘭正將一個半舊的妝奩往外搬，臉上笑得褶子都堆在了一起。

她還沒反應過來，隻覺得眼前一花，一道黑影夾著風聲就劈了下來！

“啪！”

一聲脆響，竹條結結實實地抽在了姚翠蘭的後腦勺上。

“嗷！”

姚翠蘭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手裏的妝奩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她整個人被這一下抽懵了，捂著腦袋原地轉了兩圈，才看清來人是柳明珠。

柳明珠覺得這一棍子下去，心裏的惡氣才出了不到萬分之一。

她咬著後槽牙，指著姚翠蘭的鼻子就罵。

“喪盡天良的老虔婆！你對一個四五歲的孩子下死手，你就不怕天打雷劈，死了下十八層地獄！你那心肝是不是黑的，腸子是不是爛的！”

姚翠蘭的腦袋嗡嗡作響，又疼又怕。

可一聽這話，潑婦的本性立刻就上來了。

她雙手抱著頭，一邊在院子裏亂竄躲避，一邊扯著嗓子嚎了起來。

“殺人啦！親家母殺人啦！快來看啊，沒天理了！我好心好意來幫兒媳搬家，她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上門了！我這老婆子是遭了什麼孽，一天三頓地挨打！哎喲喂，這個家是沒法好了！福氣都被這瘋婆子打散了，大家都別活了！”

“我讓你嚷嚷！”

柳明珠一聽她還敢顛倒黑白，更是怒不可遏，再次舉著竹條追了上去。

姚翠蘭嚇得屁滾尿流，扭頭就跑，柳明珠這一竹條沒抽中她的頭，狠狠落在了她的後背上。那力道，疼得姚翠蘭整個人都蹦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