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快步往廚房走去,遠遠就聽見姚翠蘭扯著嗓子在撒潑。
“大夫說我身體不好,必須吃燕窩補一補,你們在再敢攔著,明天我就找個人牙子把你們全都發賣出去!”
廚娘一臉為難,“姚夫人,今天府裏剩餘的燕窩不多了,這些是要送去夫人和兩位小小姐房中的,要是都被您拿走了,咱們實在沒法交差啊!”
“呸!你們夫人吃了這麼多年還不嫌膩,少一頓難不成會死麼。”
“還有那兩個丫頭片子,早晚得嫁去別人家裏,給她們吃這麼好的東西簡直是浪費!”
這話剛說完,姚翠蘭額頭突然被一根擀麵杖砸中。
“哎喲!”
她齜牙咧嘴捂著腦袋,轉頭就要罵,看見門口站著的是柳明珠,又趕緊把話都咽回了嗓子眼兒。
真是見鬼!
這賤人平日裏不都睡得很早麼?
今天這是撞哪門子邪了,居然特地來找她晦氣。
柳明珠麵無表情的走到她跟前,直接伸手:“食盒給我。”
“這是給我兒子拿的!"姚翠蘭把食盒藏到身後,嘴硬道,“我兒子天天熬夜讀書,就靠這個提精神!”
“親家母,你眼光也得放長遠點,不就是一碗燕窩麼?等我兒考上狀元,就是滿漢全席都不在話下,何必這麼斤斤計較。”
柳明珠懶得聽她扯淡,轉頭對廚房的人道:“從今天起,張家母子跟府裏下人吃一樣的飯菜,要是再敢來這裏鬧,直接拿掃帚把人趕出去!”
姚翠蘭一聽就炸了,“開什麼玩笑,那種下人飯誰能咽的下去!”
“當初你們娘倆窮得吃野菜啃樹皮的時候,不是照樣能咽下肚?怎麼現在反倒挑剔上了?”
“我願意賞你們母子倆一口飯,是看在女兒的麵子上,要是你再糾纏,別說飯菜,連裴府的一口水都別想再喝到。”
周圍下人總算看到主母支楞了起來,別提多解氣,紛紛露出了暢快的表情。
這一番折騰下來,姚翠蘭顏麵盡失,隻能惡狠狠瞪了柳明珠一眼,憤然離開了廚房。
“呸!克死男人的老寡婦,有什麼可猖狂的,敢這麼對我,看我等會兒怎麼教訓你女兒!”
她嘴裏罵罵咧咧,揣著一肚子火氣走進院子,突然看到幾個粗使丫鬟正在一趟趟往外搬著東西。
“誰讓你們搬的!”姚翠蘭尖叫一聲衝上前,“殺千刀的賤蹄子們,還不趕緊放下!”
就在這時,裴蓮一手牽著一個女兒從內室走了出來。
“好啊,原來是你在作妖!”她快步上前,狠狠推了兒媳一把,“賤人,你這是要帶我孫女去哪兒?!”
裴蓮不願在孩子們麵前表現得太怯弱,鼓足勇氣道:“婆母,從今日起,我帶孩子們搬去西跨院住。”
“放你娘的屁!你是我張家的媳婦,就該伺候丈夫孝敬公婆,誰準你搬出去的!”
“是母親的意思。婆母若有不滿,不妨去與母親說。”
“你敢拿那賤人壓我?”姚翠蘭氣得臉都綠了,揚起巴掌就要扇下去,“我今兒非要教訓教訓你這個忤逆不孝的東西!”
她巴掌還沒來得及落下,院內管事兒的嬤嬤便帶著四五個婆子衝過來,把裴蓮母女團團護住。
姚翠蘭被人群擠開,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她愣了片刻,突然拍著大腿嚎:“哎喲我的老天爺,媳婦打婆婆啦!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我到底造了什麼孽,居然讓兒子娶了這麼個喪門星回來啊!”
裴蓮見她哭得淒慘,不由有些心軟,剛往前邁了半步,小女兒卻突然拽了拽她的袖子。
“娘親,祖母哭得好大聲,可是怎麼沒有眼淚呀?”
這話像盆冷水澆醒了裴蓮。
她定睛一看,婆婆幹嚎得震天響,臉上確實一滴淚水都沒有。
想到這些年被她用盡手段磋磨的日子,裴蓮咬緊下唇,牽著兩個女兒轉身就走。
“站住!你給我站住!”姚翠蘭爬起來就要追,卻被眾人牆似的攔住。
她氣急敗壞的就要上去撕扯,“你們這些狗奴才眼睛都瞎了不成,我可是你們主子!”
“嗬,我們是裴家的下人,你不過是個賴在這蹭吃蹭喝的老貨,算哪門子的主子?”
管事嬤嬤白了她一眼,朝其他人揮揮手,“咱們趕緊走吧,小姐那還等著人服侍。”
一群人呼啦啦往外走,姚翠蘭慌神了,撲上去抱住她的腿:“不行,你們走了誰伺候我!”
李嬤嬤一腳把她蹬開,嫌惡地拍拍裙子:“當然是找你那寶貝文曲星兒子去!我們可伺候不起這麼‘了不得’的人物。”
看著眾人遠去的背影,姚翠蘭癱坐在地上,發瘋似的抓起地上的土塊往四周亂砸。
“賤人!都是賤人!你們給我等著!”
翌日清晨。
柳明珠還沒睜眼,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
“夫人,不好了,有幾個賭坊的人衝進了咱們府裏討債,大公子去攔,這會兒已經吵起來了。”
柳明珠一下子清醒了。
肯定又是張誌成惹的禍。
這狗東西,真是讓人一天都不得安生。
她掀開被子,迅速洗漱穿衣趕了過去。
前院。
一位臉上有個長刀疤的男人正破口大罵。
“自古以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張秀才輸了三百兩銀子,拖到今天也沒還,這事必須有個說法!”
裴遠安怒道:“張誌成欠的錢,你找他要去,來我們裴府鬧算怎麼回事!”
刀疤男陰陽怪氣道:“鎮子上誰不知道張秀才有個賢惠體貼的夫人,平日裏吃喝嫖賭,欠下的債務都是她幫著擦屁股。”
“現在找不到張誌成的人,當然得來裴家要。”
裴遠安聽得氣不打一處來,更多的是對他們言語中對自己妹妹的輕視感到憤恨。
他妹妹那麼好的女子,怎麼偏偏嫁給了這種下賤東西。
兩邊正鬧得不可開交時,柳明珠終於趕到。
“都別吵了。”她沉聲嗬斥,同時向下人吩咐:“去把姑爺帶過來。”
“是。”
刀疤男知道這位柳夫人是裴府裏當家做主的,沒敢再繼續叫囔。
沒多久,渾身酒氣醉醺醺的張誌成被拖拽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