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蓮被他這番話說得心頭一軟,正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就看到母親再次衝到張誌成麵前,抬手又是響亮的一巴掌。
這速度之快,簡直令人咂舌,手都揮出殘影了。
“放你娘的狗屁!”
“自己貪人家姑娘身子就直說,還在這兒演什麼救風塵的戲碼!真要是可憐她,怎麼不直接給銀子讓她贖身從良?非要抬進門當個卑賤的妾?”
“嘴上一套一套,說的比唱的還好聽,真是人麵獸心,肮臟齷齪!”
張誌成已經連著挨了好幾個巴掌,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了。
他捂著火辣辣的臉,麵目猙獰道:“潑婦!我堂堂秀才,也是你這種滿身銅臭味的粗鄙之人能羞辱的麼?”
“啪!”
柳明珠重重在桌上拍了一下,木桌竟然‘哢嚓’一聲裂開一道縫。
“現在嫌銅臭味難聞了?從裴家口袋裏撈錢風流快活的時候怎麼不嫌?”
“當個吃軟飯的廢物,就該學會把腦袋埋在衣服裏做人,有什麼資格對我大呼小叫!”
張家母子徹底被她恐怖的武力值震懾住了,張了張嘴,愣是沒敢出聲。
就在氣氛陷入僵持時,一道怯生生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
“外祖母......”
兩個四五歲的小團子手拉手站在那兒,大眼睛裏噙著淚水,忐忑地喚了聲外祖母。
看到孩子們稚嫩的小臉,柳明珠硬生生把怒火壓了下去。
她深吸一口氣,蹲下身柔聲道:“玥玥,芸芸,到外祖母這兒來。”
兩個小丫頭邁著小短腿撲進她懷裏,紅著眼眶問:“外祖母,爹爹和娘親是吵架了麼?”
裴蓮最心疼孩子,連忙蹲下身,強撐著笑臉道:“沒有吵,爹娘隻是在商量事情,意見不同,所以聲音大了些。”
姚翠蘭看著眼前情景,突然明白隻要拿捏住兩個丫頭片子,裴家這群人再潑辣也得乖乖低頭。
她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精光,突然變戲法似的從袖子裏摸出一包糖糕,“乖孫女,祖母這兒有糖糕,快來。”
兩個小姑娘難得見到祖母和顏悅色的模樣,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慢慢挪了過去。
姚翠蘭被打腫的老臉還火辣辣地疼,卻硬是擠出一個慈愛的笑容,扭頭衝兒子使了個眼色。
張誌成會意,裝模作樣地整了整被扯亂的衣襟,擺出讀書人的清高姿態,冷哼一聲走了出去。
他們剛走,裴蓮就跟被抽光了精氣神似的,頹然跌坐在了凳子上。
柳明珠知道她心裏難受,但也沒有過多勸說,直截了當道:“蓮兒,等會兒娘讓下人收拾出個新住處,你先從張誌成那個院子裏搬出來吧。”
“搬出來?”裴蓮猶豫道,“可是夫妻哪有分院居住的道理,要是被外人知道,還不知要怎麼嚼舌根。”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意這些。”柳明珠恨鐵不成鋼道,“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擺明態度,得讓張家母子知道你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裴蓮明白母親是為了自己好,但長久被打壓,已經養成了她優柔寡斷的性格。
“這......要是夫君和婆母不同意怎麼辦?”
“怕什麼,他們要是敢廢話,我就再賞幾個大耳瓜子。”
這個時代的女人把名節看得比性命還重要,一旦被夫家休棄,下半輩會被世人戳著脊梁骨恥笑。
她不能用現代的思維方式解決問題。
將裴蓮和張誌成分開是她計劃的第一步。
接下來要想辦法把張家母子的無恥行徑鬧得眾人皆知,再利用輿論逼對方主動提出和離,滾出裴家。
決定好這些,柳明珠堵在心口的那口氣也漸漸順暢了。
她走到桌邊,正準備倒杯茶潤潤嗓子,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丫鬟滿臉喜色的前來稟報道:“夫人,大少爺行商回來了!”
柳明珠眼皮子猛的一跳。
完蛋!
大兒子回來了!
她上輩子戀愛都沒談過,現在倒好,直接死了老公,還兒女雙全了。
她收回思緒,對丫鬟吩咐道:“知道了,去準備晚膳吧。”
“是。”
前廳裏,桌上已經擺好了十幾道菜肴。
柳明珠簡單梳洗了一番,換了身素雅的衣裙,和女兒一起前去用膳。
“母親,蓮兒,快坐下說話。”裴遠安見母親和妹妹,笑著招呼了一聲。
柳明珠點頭,目光不經意掃過他的左腿。
隻見膝蓋處明顯凸出一截骨頭,周圍的肌肉也已經有些萎縮。
雖說裴家家底豐厚,但這個年代的醫術終究有限,再好的郎中也治不好這腿疾。
巧的是,她大學剛好讀的正是中醫專業。
雖然沒有十全的把握能幫他治愈,但或許能試試看。
待三人都落座,裴蓮乖巧的給兄長斟了杯茶,“大哥,這趟去京都還順利嗎?怎麼不見二哥一起回來?”
裴遠安接過茶盞,溫聲答道:“一切都好,京城那樁生意已經談妥了,隻是還有些收尾的事要處理,二弟得晚幾日才能回來。”
說著,探頭往門外瞧了瞧,“妹夫和親家母怎麼還沒來?”
雖然他對那對母子厭惡至極,但顧及妹妹的顏麵,該有的禮數還是得做足的。
提起這個,柳明珠頓時火冒三丈,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後吃飯不準他們上桌!看見就晦氣!”
這話一出,裴遠安直接驚住了。
要知道往日提起張誌年,柳明珠總是讚不絕口,動不動就誇"讀書人就是不一樣",順便還要貶低自己兒子兩句,嫌他們不夠體麵,沒出息。
裴遠安銳地察覺到事情不對,轉向妹妹沉聲問道:“是張誌年又惹什麼事了?"
裴蓮低著頭,支支吾吾不敢作答。
他急得直拍桌子:“你倒是說啊!是不是那畜生又欺負你了?我這就去打斷他的狗腿!”
“大哥別!”裴蓮慌忙拉住他的衣袖,“娘已經教訓過他們了,連著扇了五六個耳光,把自己手腕都打腫了。”
裴遠安滿臉不可思議。
他這個娘親平日裏把張誌年當寶貝疙瘩,覺得女婿噴出來的唾沫星子都是甘霖,怎麼可能舍得動手?
“行了,”柳明珠慢條斯理地舀了勺湯,“張家的事我自有打算,你們剛回來,先好好吃頓飯,其他的明日再說。”
裴遠安還想說什麼,見母親神色堅決,隻得憤憤坐下。
這頓飯在略顯沉悶的氣氛中結束。
柳明珠回到自己院落,沐浴後披著輕薄的寢衣斜倚在軟榻上,她正搖著團扇出神,丫鬟忽然前來報。
“夫人,廚房那邊鬧起來了,姚婆子嫌晚上隻給她們母子送了清粥鹹菜,正吵著要喝燕窩呢!”
柳明珠冷笑一聲,“走,去看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