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剛走出路口沒幾步，轉入那條相對僻靜的小支路，沈照野就感覺後背的汗毛瞬間豎了起來，幾個穿著同款校服、打扮卻明顯張揚許多的身影，不緊不慢地跟了上來。

為首的是個高挑的女生，嚼著口香糖，臉上帶著一種漫不經心的優越感。

誇張的咳嗽聲率先響起，像信號彈。緊接著是幾聲刻意拔高的、帶著戲謔的怪笑。

沈照野的身體瞬間繃緊，如同拉滿的弓弦。他想加快腳步，逃離這令人窒息的空氣，但雙腿卻像灌了鉛。葉知微的頭垂得更低了，肩膀微微顫抖，攥著書包帶的手指關節用力到發白。

“喲，學霸今天又有人接啊？” 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探究，“這位大哥看著麵生得很呐~親戚嗎？以前沒見過啊？” 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在沈照野身上掃視，帶著審視和嘲弄。

沈照野感覺臉頰發燙，血液仿佛凝固了。他想開口反駁，或者至少說點什麼，但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發不出任何聲音。社恐的冰牆將他徹底凍結在原地，隻剩下心臟在胸腔裏瘋狂地、絕望地撞擊，隻覺得自己廢物。

“別瞎說，” 另一個聲音接上，是陳思涵，也就是為首的女生，她慢悠悠地踱步到他們側麵，目光輕飄飄地掠過沈照野，最終落在葉知微低垂的頭頂上，刻意加重了某些詞的發音。

“人學霸多高冷啊，誰知道是不是‘家教’？天天這麼‘補課’，挺辛苦的吧？” 那“補課”二字，被她咬得又輕又慢，像淬了毒的針尖。

“就是，” 旁邊立刻有人附和，聲音不大，卻足以清晰地傳入兩人耳中，“整天裝得清高，誰知道背地裏......” 後麵的話故意含糊不清，但那未盡之意和輕蔑的語調，比任何明確的臟話都更具殺傷力。

沈照野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血液仿佛真的凝固了。他僵在原地，動彈不得，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恐懼的嗡鳴。他想逃，想立刻消失，但葉知微那顫抖的身影像一根無形的釘子，將他釘在了原地。

他隻能死死盯著腳下的路，仿佛那裏是他唯一的安全區，僵硬地、機械地加快腳步，每一步都沉重無比。

就在這時——

“喵嗷——！！吵死啦！！比隔壁發情的野貓還煩人喵！！”

一個極其清晰、帶著強烈不滿和一絲慵懶的意念，如同炸雷般毫無預兆地在沈照野腦海中響起！

沈照野猛地一個激靈！這聲音！是阿滿？！

他幾乎是本能地、驚愕地四處尋找阿滿的身影，一顆毛茸茸的橘色腦袋正站在路邊的牆壁之上，阿滿那雙標誌性的金瞳，此刻正眯成一條縫，帶著一種貓科動物特有的、居高臨下的審視和不耐煩，精準地掃過那幾個跟在後麵的學生，最後落在沈照野驚愕的臉上。

“喵！心跳吵得我耳朵疼！走快點喵！餓死了！小魚幹在召喚！” 阿滿的意念再次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催促，甚至還帶著點......嫌棄？

這突如其來的“插曲”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沈照野被恐懼凍結的思維！巨大的震驚瞬間壓倒了慌張！沈照野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又猛地湧上，表情精彩紛呈，從驚愕到恐慌再到一種近乎崩潰的茫然。

他甚至忘了身後的霸淩者，忘了自己的處境。

“是老板你的貓，難道是亂跑了嗎？”葉知微望著夕陽下的小貓，疑惑的問。

暮色熔金，將巨根與小巷染成一片暖橘。阿滿蹲踞牆頭，金瞳如炬，尾巴尖不耐煩地甩動，意念如鞭抽入沈照野腦海：

“喵！發什麼呆！牆！擋風的牆！現在！立刻！喵嗷——！”

那意念尖銳如刺，瞬間刺破恐懼的冰殼。沈照野渾身一震，僵硬的身體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猛地向前一推——他幾乎是踉蹌著，卻又無比堅定地，橫跨一步，用自己單薄卻挺直的脊背，擋在了葉知微與那片惡意的陰影之間。

主街的喧囂隔著一段距離傳來，像隔著一層毛玻璃的背景音。葉知微停下腳步，站在安全的主街路口，長長地、無聲地舒了一口氣。緊繃了一路的肩膀終於鬆弛下來，連帶著呼吸都順暢了許多。

她轉過身，對著落後她幾步、依舊顯得有些僵硬的沈照野，深深地鞠了一躬。夕陽的餘暉勾勒著她纖細的輪廓，發梢染上一層暖光。

“沈老板，真的…太謝謝您了！” 她的聲音依舊很輕，卻帶著一種卸下重負後的輕盈和真誠的感激，“送到這裏就可以了！明天…明天還是老時間，麻煩您了！” 她臉上甚至擠出了一個極其短暫、卻無比真實的微笑，像初春冰麵上裂開的第一道細縫。

沈照野有些局促地點點頭，喉嚨裏含糊地應了一聲：“嗯…沒事。” 他看著葉知微轉身彙入主街的人流，那小小的身影很快被暖色的光暈吞沒，仿佛一滴水融入海洋。直到看不見了，他才感覺那根一直繃緊的弦，“啪”地一聲鬆了下來，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疲憊感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虛脫感。

他低頭，看著腳邊跟上來的阿滿。小家夥正仰著圓圓的貓臉，金瞳在夕陽下像融化的金子，尾巴尖悠閑地一甩一甩。

“喵…小鳥飛走了…安全了喵？” 阿滿的意念懶洋洋地飄過來，帶著一絲完成任務後的滿足。

“嗯…飛走了。” 沈照野蹲下身，揉了揉阿滿毛茸茸的腦袋，指尖傳來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暖意和柔軟觸感。阿滿立刻發出舒服的呼嚕聲，主動蹭著他的手心。

一人一貓，在漸深的暮色裏，慢悠悠地往回走。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布滿苔蘚的古老根莖上，顯得格外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