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宣布江知衍癌症晚期那天,妻子蘇喬悅跪在病床前哭到暈厥。
父母顫抖著簽下病危通知書,白發一夜叢生。
江知衍忍著恐懼和悲痛安排好後事,卻聽到妻子和醫生的密談——
“醫生,眼角膜移植手術的事安排得怎麼樣了?嘉南還等著呢。”
蘇喬悅聲調冷靜,不再是病床邊崩潰嚎哭時的嘶啞破碎。
嘉南?江家去世保姆的兒子許嘉南?
緊接著,是主治醫生帶著諂媚的聲音:
“喬總您放心,一切安排妥當......您先生那邊,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蘇喬悅壓低聲音,“他會簽字的,畢竟癌症診斷書做得天衣無縫,他現在完全相信。”
診斷書?
天衣無縫?
這時,另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插進來:
“知衍那麼善良......為救小南他會願意的......”
竟然是母親的聲音!
父親的聲音也跟著響起,“知衍從小錦衣玉食,就算以後看不見喬悅會照顧他一輩子,他的生活影響不大。”
錦衣玉食?影響不大?
原來在他們眼裏,黑暗中摸索掙紮苟活的未來,竟然是“影響不大”!
江知衍靠在牆壁上,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他用盡殘存的力氣手腳並用地爬回病房,胡亂擦掉臉上的淚漬躺回病床。
蘇喬悅走進來,臉色蒼白雙眼布滿紅血絲,眼眶周圍更是通紅一片。
他的心在那片刺目的通紅裏,狠狠地一縮。
記憶的碎片不受控製地翻湧上來——
大學校園的林蔭道上,蘇喬悅捧著熱烈的紅玫瑰站在瓢潑大雨裏等他。
婚禮上,她含淚戴上婚戒,聲音哽咽:
“知衍,我這輩子命都是你的。”
婚後,她記得他每一個細微的喜好,包容他所有的小脾氣。
他半夜想吃城南的老字號餛飩,她能開車穿過大半個城市去買回來。
他隨口抱怨一句工作太累,她第二天就捧著辭職信放到他麵前:
“回家,我養你。”
她是所有人眼中無可挑剔的“寵夫狂魔”,是他生命裏的光和暖。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束光漸漸偏移,最終照向別人?
在江家勤勤懇懇做了二十多年保姆的去世前,將唯一的兒子許嘉南托付給江父江母。
那個眉眼怯生生的男孩兒就這樣走進他的生活,侵入了他和蘇喬悅之間。
他頻繁地以“弟弟”的身份出現在蘇家別墅。
他記得她隨口提的某個樂隊,隔天就能淘來絕版的簽名CD。
他會在她加班晚歸時,“恰好”煮一碗養胃的熱湯麵端到書房。
蘇喬悅看他的眼神,漸漸有了不同。
曾經將他捧在手心疼愛的父母,心疼許嘉南“從小沒有父親,母親也去世了”。
那心疼一點點發酵膨脹,竟漸漸超過對他這個親生兒子的疼愛。
冰冷的現實和滾燙的回憶在腦海裏瘋狂撕扯。
江知衍看著她臉上痛徹心扉的悲傷......鬼使神差地問道:
“阿悅,如果我真的死了。你......還會不會再愛上別人?”
蘇喬悅眼底掠過被戳破心思的狼狽,但瞬間就被“悲痛”覆蓋。
“知衍!我不許你死!”
她目光灼灼聲音哽咽:“就算真有那麼一天......我會為你守身如玉,我心裏隻裝得下你一個!”
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要相信那殘忍的對話是幻覺。
然而——
“但是,知衍......”
她的話鋒陡然一轉:“人活一世終究要死,價值在於能為活著的人做出貢獻。”
江知衍的心臟驟然一沉。
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自願捐獻眼角膜同意書。
原來剛才的海誓山盟隻為讓他心甘情願滿懷“價值感”地,在同意書上簽名。
她拿出筆塞進他冰冷僵硬的手心,“簽了它,你的眼睛會代替你繼續看這個美好的世界。多有意義啊,你會死得其所。”
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