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是金牌消防員,尤其擅長高危火場救援。
我媽被困在失火的老樓頂層,急需救援。
他的青梅竹馬衝到警戒線前,哭得肝腸寸斷。
“我的咪咪還在一樓的雨棚上,它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救不了它我也不想活了。”
他調轉雲梯,優先救下了那隻貓。
我媽錯過了最佳救援時間,被濃煙嗆死。
麵對我的質問,他反指責我冷血。
“你以為那隻是一隻貓嗎?那是一個女孩的全世界。”
......
停屍間裏的空氣,讓我的皮膚泛起一陣陣刺痛的冰冷。
那塊刺眼的白布下,是我媽媽。
幾個小時前,她還在電話裏,聲音興奮得發亮。
“樂樂,我那個新麵料成了!”
“消防隊的李工頭都來看了好幾次,說這東西要是做成製服,能救他們隊員的命呢!”
“等我做完這最後一點測試,就給你看我為你準備的驚喜。”
現在,那塊白布下的輪廓漆黑蜷縮,像一截被火噬盡的枯木。
我伸出手,指尖停在白布上方一公分處,劇烈地顫抖。
我不敢掀開。
我的世界,塌了。
“林曉樂。”
門口的聲音沙啞、沉重,裹挾著一股嗆人的煙塵味。
我僵硬地轉過頭。
江馳。
他製服上滿是灰燼和水漬,往日挺拔的肩背此刻微微塌陷,英俊的臉上全是煙熏火燎的痕跡,眼球裏布滿了駭人的血絲。
他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臟上。
他沒有看我,抬起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
他的聲音艱澀,像在對我解釋,又像在說服他自己。
“現場情況......比你想象的要複雜。”
“楚晴當時情緒失控,瘋了一樣要衝過警戒線,嘶吼著如果貓死了她就從這裏跳下去。”
“我手下兩個隊員都拉不住她,她已經半個身子探出去了,隨時可能造成二次傷亡。”
我抬起布滿淚痕的臉,死死地盯著他。
他避開我的目光,用一種近乎冷酷的專業口吻繼續。
“在那種情況下,我必須在兩秒鐘內做出判斷。”
“頂樓火勢凶猛,濃煙已經封頂,救援窗口期極短,成功率未知。”
“而另一邊,是一個隨時會自我傷害的、情緒崩潰的活人。”
“救下貓,穩住她,是當時能以最小風險、最快速度控製住現場失控人員的唯一選擇。”
“林曉樂,我不能再讓我的隊伍出現任何不可控的意外了。”
“三年前小趙的死,你忘了嗎?”
“我冒險衝進去,結果呢?”
他的聲音裏,有一絲無法掩飾的顫抖。
那次救援失敗的陰影,始終籠罩著他。
從那以後,他建立了一套病態的救援準則:把風險降到最低,不出任何意外,就是最大的成功。
他看著我,試圖讓我理解他扭曲的邏輯。
“這是一個......現場指揮官的傷員揀別。”
傷員揀別?
我媽媽,在他口中,成了一個在風險評估裏被放棄的,傷員揀別?
我的心臟像被這句話攥住,一陣鈍痛。
我一字一句地問,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
“所以,我媽媽的命,比不上安撫楚晴的情緒重要?”
“江馳,那是我媽媽!”
“我沒有說她不重要!”
他被我的話刺痛,音量陡然拔高。
“林曉樂,你能不能理智一點?”
“那不是安撫情緒,那是阻止一場即時發生的悲劇!”
“如果楚晴真的跳下去,明天的新聞頭條就是,消防救援不力,現場再添亡魂!”
“我的隊伍,我的聲譽,整個消防係統的形象,都會因此蒙羞!”
聲譽......形象......
我終於明白了。
在他那套冷冰冰的、以“零風險”為最高準則的邏輯裏,我媽媽的死,是一個可以被合理化的救援失敗。
而楚晴的貓,以及楚晴本人,是他用來保全自己“零失誤”英雄形象的、一個百分之百可控的任務。
他看到我慘白的臉,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得太過火。
他放緩語氣,試圖伸手碰我。
我猛地躲開。
他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最終無力地垂下。
“市裏明天要給我開表彰大會,表彰這次救援,臨危不亂,成功挽救失足少女。”
他沉聲說,語氣裏帶著命令。
“你是我未婚妻,必須到場。”
“林曉樂,這個時候,我們需要向所有人展示一個團結的形象。”
我看著他那張寫滿理所當然、顧全大局的臉,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
我媽媽的屍骨未寒,他卻在盤算著如何利用她的死,去為自己的表彰大會增添光輝。
我笑了,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滾落。
我沒有再回答他一個字。
我隻是緩緩地,一寸一寸地,用盡全身的力氣,掀開了那塊白布。
媽媽的臉已經無法辨認,隻有那雙為我縫製過無數條裙子的手,還保持著微微蜷縮的姿勢,仿佛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還在試圖抓住些什麼。
江馳的視線落在上麵,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終究還是狼狽地撇開了頭。
他丟下一句“你自己冷靜一下”,就轉身大步離開。
仿佛多待一秒,這個房間裏濃重的死亡氣息就會玷汙他明天即將加冕的英雄光環。
我抱著媽媽冰冷的身體,看著他倉皇逃離的背影,心中最後一絲愛與幻想,徹底碎裂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