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天，顧沉野獨自前往殯儀館領取父親的骨灰。

踏入陰冷的業務大廳，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和焚香混合的怪異氣味，沉重而壓抑。

他徑直走向工作人員窗口，遞上相關證件，聲音低沉：“我來領取我父親的骨灰。”

工作人員抬頭看清是他，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顧先生？之前不是說等您父親的下葬事宜都安排好了再來領取嗎？怎麼突然......”

顧沉野眼眶微紅，強忍著巨大的悲痛，搖了搖頭。“不用安排了......父親已經火化，我想盡快帶他回家。”

工作人員愣怔了一下，眼中流露出同情，沉默片刻後低聲道：“好的，我這就為您辦理。”

醫院的工作人員見慣了生死，但看到顧沉野如此憔悴失魂的模樣，還是忍不住圍過來輕聲安慰。

“先生，別太傷心了，人死不能複生，你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啊。”

“你妻子那麼疼你，以後有她陪著你，總能慢慢走出來的。”

聽到“妻子”二字，顧沉野的心像是被細密的針紮般疼痛。

他沒有解釋，隻是勉強點了點頭，安靜地等待著手續辦完。

當他捧起那個沉甸甸的骨灰盒時，隻覺得肩膀快要被這無形的重量壓垮。

他小心翼翼地捧著，如同捧著父親在這世上最後的尊嚴。

走出殯儀館，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

他正準備打開車門，副駕駛的車門卻被人猛地從外麵拉開。

周溫南徑直坐了進來，身上穿著沈思薇買給他的限量款運動外套。

“顧哥，您真是太大度了。”周溫南看著他，嘴角帶著挑釁的笑意。“沈總對我這麼好，您居然一點醋都不吃，還給我微博點讚呢。”

顧沉野沒有理會，徑直發動了車子。

周溫南卻不依不饒，湊近他壓低聲音。“其實，您早就看出來沈總喜歡我了吧。”

“畢竟我年輕有活力，不像您，早就沒了新鮮感。”

“她說，隻有和我在一起，她才覺得自己是真正活著的。”

顧沉野緊握著方向盤的手猛地一顫，車子差點撞上旁邊的護欄。

“她說您太悶了，一點激情都沒有。”周溫南笑得更加張揚，像是在炫耀一場偉大的勝利。“而我......”

他的話未落，汽車猛地一個劇烈顛簸！

車窗外景象瘋狂晃動，緊接著是“哐當”一聲巨響，車身狠狠地撞上了路邊的護欄。

“啊！”

周溫南發出驚恐的叫聲，慌亂之中死死抓住顧沉野的手臂。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顧沉野迅速穩住自己的身體，強逼自己保持冷靜。

車載對講機裏傳來交警模糊而急促的聲音。“請保持冷靜，救援人員馬上就到......”

周溫南已經被嚇住了，聲音發顫：“我好怕，我們會不會死啊！沈總！沈總救我！”

話音未落，汽車又是一陣劇烈晃動，被撞開的護欄不堪重負，車子順著斜坡開始下滑！

“啊！救命！救命啊！沈總！”

周溫南徹底慌了，拚命拍打著車門。

顧沉野的後背緊緊貼在座椅上，手指死死抓住安全帶，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車窗外傳來雜亂的呼喊聲，很快，一個熟悉的聲音穿透混亂傳來。

是沈思薇。

“溫南！沉野！你們怎麼樣？”

“沈總！沈總！”

周溫南哭喊著，聲音裏充滿了恐懼和依賴。“救救我！我好怕......我好怕......”

交警的聲音急促傳來：“情況很危急！車子隨時可能徹底翻下懸崖，救援時間有限，隻能先救一個人出來，您快決定！”

空氣瞬間凝固。

顧沉野屏住了呼吸，心臟狂跳。

他聽見沈思薇急促的呼吸聲，聽見周溫南崩潰的哭喊，聽見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先救溫南。”

沈思薇的聲音冷靜而決絕，像一把冰刀，瞬間刺穿了顧沉野的心臟。

他渾身的血液瞬間變得冰涼，如同墜入萬丈冰窖。

車門被救援人員強行撬開一道縫隙，沈思薇的手伸了進來，一把將嚇得不停發抖的周溫南拉了出去。

周溫南立刻撲進她的懷裏，驚魂未定。

“沈總......我好怕......我以為我要死了......”

“沒事了，沒事了。”沈思薇安撫地拍著他的背，語氣是顧沉野從未聽過的極致溫柔。

他轉頭對交警喊道：“快！再救沉野！”

交警剛要動作，車子突然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接著猛地加速向下滑去！

“轟！”

顧沉野的世界天旋地轉。

車子急速衝向懸崖底部，強烈的失重感讓他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最後的意識裏，他看見沈思薇驚恐萬分的臉，看見她伸出的手，聽見她聲嘶力竭地喊他的名字。

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