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條匿名彩信像陰冷的毒蛇,盤踞在林子軒心頭吐著猩紅的信子。
他知發信人是誰,也知這拙劣挑釁背後藏的意圖,卻無法逃避。
那顆撕裂的心一邊淌血,一邊病態地渴望更多,仿佛隻有足夠殘忍,才能讓他徹底死心,賦予斬斷一切的勇氣。
他循著彩信暗示的模糊信息,找到了城北一個高端商場內的兒童藝術中心。
今日這裏正舉辦一個小型學員作品展。
林子軒戴著墨鏡帽子,選了個不起眼的角落,目光在人群中搜尋。
很快見到了他們,沈青玫、陸宸風、嬌嬌。
三人儼然幸福核心家庭的模樣:沈青玫抱著孩子,耐心聽指導老師講解。
陸宸風溫柔站旁,時不時含笑補充,順手幫沈青玫整理本不淩亂的衣領。
嬌嬌興奮指自己畫作,沈青玫拿著手機認真多角度拍照,臉上是林子軒從未見過的為人母的驕傲。
尖銳的疼痛從心臟蔓延至四肢百骸,幾乎讓他站不穩,一股毀滅一切的衝動在血管裏奔湧。
這時,似沈青玫生意夥伴的男人笑著走過去拍她肩:“沈工可以啊!陪兒子看展?真是好媽媽。”
沈青玫笑應,神情自然。
男人壓低聲音,林子軒站的位置恰好能隱約聽見:“......當初不是說好妥善安置......怎麼現在......”
沈青玫笑容淡了些,瞥了眼正帶孩子看其他畫作的陸宸風,語氣無奈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維護:“老劉,情況不一樣。宸風他......這些年不容易,一個人帶孩子。嬌嬌也需要完整的家。他付出很多。”
老劉似不以為然,搖頭:“你呀......就是心太軟。當初就不該......現在弄得......家裏那位遲早......”
沈青玫打斷,語氣略生硬:“我心裏有數。孩子還小,有些事急不來。等孩子再大些,懂事些再說。”
等孩子再大些?
冰冷的寒意瞬間席卷林子軒全身,凍碎了最後一絲微弱的希望,取而代之的是燎原的怒火。
原來她非全然被迫,早有規劃,她的未來裏,早為陸宸風和他們的孩子留好了位置。
而他林子軒,不過是需要“妥善安置”或等待“再說”的過去式?
萬箭穿心的劇痛過後,是近乎麻木的、冰冷的暴怒。
所有信念、所有關於愛情承諾的幻想,在此刻徹底粉碎成齏粉。
他再看不下去,轉身踉蹌逃離了這滿是歡聲笑語、於他卻如煉獄的地方。
失魂落魄走在繁華街道,陽光刺眼,他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
路過市中心廣場巨型的噴泉水池,他停下。
水池中央的雕塑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水花四濺折射出小小彩虹。
他抬手指,無名指上沈青玫親手設計的訂婚戒指,曾象征她口中“永恒摯愛”的鑽石切割完美,此刻像巨大的諷刺,灼燒皮膚。
他毫不猶豫,用力褪下戒指,冰涼的金屬最後一次刺痛指尖。
揚手拋出,戒指劃過一個決絕的弧線,落入波光粼粼的水池,沒濺起一絲水花便迅速沉沒,不見痕跡。
仿佛他那段持續多年的婚姻與信仰,就此沉入水底,再無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