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硯深——!”
熟悉呼聲在靜林中回蕩,陸硯深睫顫,意識漸回。
率先感知是渾身劇痛,隨即是強烈恐懼。
呼聲漸近,不顧腕骨骨折,陸硯深強撐爬起,跌撞反向奔逃。
每一步皆扯動傷口,痛入魂魄。
然很快,陸月靈追至,一把擒住他。
“陸硯深,你竟敢逃!”
怒咆震耳,陸硯深渾身劇顫。
陸月靈扣他肩,眼底血絲遍布。
卻在見他滿臉血汙時,麵部肌肉抽搐,脫口斥道。
“陸硯深,你竟以自殘要挾本宮?!”
陸硯深望她,視線被血色浸染,聲極輕:“我自殘?”
他混血淚嘶聲:“陸月靈,是黎修遠勾結山匪,將我拋下山崖!”
心頭莫名恐慌,聞此言頓轉憤怒。
陸月靈眸色一沉:“說來說去,你不過怨我昨日未救你!”
“我離去是因修遠臉被箭劃傷,他愛美如命需立即上藥,非有意棄你!”
“妒修遠直說便是!被拋下山崖?此峰陡峭,若真如此,你早該粉身碎骨!”
死?
原來在她心中,他僥幸生還,竟成“說謊”證詞!
陸硯深死死盯她,似要將其胸灼穿,看其中是否無心!
然他終未再言,橫豎他說什麼,她都不會信。
陸月靈歎息,難得柔聲:“既無事,隨本宮回去。”
陸硯深被她拽腕前行,望其背影,心下苦笑。
他早已無家可歸。
剛扶他上馬,侍衛慌馳來報:“殿下!黎公子因容毀自縊了!”
陸月靈麵色驟變,未待言畢便翻身上馬。
不顧馬上陸硯深傷勢,她縱馬疾馳回公主府。
陸硯深痛至麵色慘白,數次欲言無聲,甚至嘔出血來。
女人卻未瞥他半眼,滿心唯黎修遠。
至公主府,她迫不及待衝入內,獨留陸硯深於馬背。
馬匹被血腥驚狂,揚蹄將他甩落。
渾身骨似散架,傷口盡裂,血流如注。
陸硯深咬唇走向黎修遠房門,正聞其哀泣。
“今我無母家可依,容貌盡毀,想公主姐姐或被他人所惑,便不欲活了!”
陸月靈指天立誓:“我此生唯你一人,違此誓,天打雷劈!”
指甲深掐入柱,血滲不知。
原來同樣誓言,她亦可予他人。
可她早已背誓。
無論陸月靈如何哄勸,黎修遠皆哭鬧不休。
“我不信!除非你證明給我看!”
“這有何難!”陸月靈鬆氣,“來人,帶陸硯深!”
被侍從粗魯摜入內室,正對上陸月靈陰冷目光。
“砰!”白玉杯碎濺腳邊。
陸月靈拾碎片,狠拽陸硯深發。
“硯深莫怪我,唯毀你容貌,修遠方能安心。”
痛感襲頰,雖不及斷骨,卻如淩遲嗜心。
陸硯深驀然想起,飛燕門中常有人因他俊美輕薄。
那時他執剪欲毀容自保。
是阿星攔下,目熾真摯:“硯深,錯不在你,勿傷自身。”
可如今,他已數不清,這是陸月靈第幾次為他人傷他。
直至此臉無完膚,黎修遠方破涕為笑。
“公主姐姐,你當真愛慘修遠!”
陸月靈珍重擁他入懷:“自然。你放心,我明日便求母皇立你為公主正君!”
淚混汙血落,經處灼痛。
然心早麻木,不覺矣。
陸硯深強撐回房收拾行囊,最終隻得小小一包。
京城若浮夢,唯此包屬他。
門外人聲:“公子,商隊即發。”
陸硯深毫不猶豫拭淚,將黎修遠所贈之物置桌,轉身決絕而出。
錦繡成堆恍若噩夢,幸而,夢該醒了。
馬車駛離京城,他一次也未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