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雍弦趾高氣揚:“同為男子,奴家不欲為難郎君。您愛她,奴亦深愛她,不忍她傷懷。所以,請郎君自請下堂。”
江欲行隻覺荒謬:“憑什麼?”
秦雍弦冷哼:“郎君遣輛車送奴回去。然後,去醫館瞧瞧。若還能心無芥蒂同她廝守,奴自會消失。”
江欲行躊躇片刻,還是派人送他,自己去了醫館。
醫館內室,江欲行看見房中景象,心如被萬針穿刺,疼得眼眶發酸。
他死死咬唇,不泄一絲聲息。
房內,珩兒正施針,小臉慘白,額角冷汗涔涔,痛苦呻吟“娘親”。
喬綰音眉頭緊鎖,抱著孩兒柔聲撫慰,向來溫和之人竟雷霆震怒。
“爾等如何診治的!稚子發熱都治不愈!”
一旁忙前忙後的醫者,江欲行認識,是喬綰音摯友沈清歡。
他們三人一同長大。
她竟然也幫著喬綰音騙他!
沈清歡不滿:“才剛送來!我又沒有仙丹,怎麼可能立竿見影!”
“何況,你們作為父母沒有照料好孩子,讓他受涼,衝我發什麼火!”
喬綰音被噎住,心疼抱緊孩兒,不再言語。
沈清歡愈發不客氣:“喬綰音,我真不懂你!當初說好孩子生下就去父留子,結果孩子七歲了,你還留著他!”
“今天為了個風寒就敢叫我過來!先不論合不合規矩,你想過欲行知道會怎麼想嗎!”
喬綰音表情一僵,不動聲色移開視線,聲調無奈:“我能如何?每次想送走雍弦,孩子便哭鬧不止,難道任由他啼哭不止嗎?”
沈清歡冷哼:“到底誰離不開秦雍弦?孩子還是你?你心知肚明!”
喬綰音一副被戳穿的模樣,神情疲憊:“沈清歡,秦雍弦好歹為我誕下子嗣!我為女子,豈能不管不顧虧待於他!”
聽到這剖心的話語,秦雍弦才哭哭啼啼闖入,淚流滿麵。
“綰音,都是奴的錯!沒有照顧好珩兒!昨夜您離開後,珩兒哭著要見您,把自己哭發熱了......奴怕打擾您與欲行哥哥,便未言......”
仿佛印證他的話般,珩兒迷糊抓住喬綰音的手,小聲道:“娘親,我疼。”
喬綰音撫著孩兒滾燙的額角,心軟得一塌糊塗。
她伸手將男子攬入懷,安撫:“別哭,不怪你。是我不夠關心珩兒,是我對不住你們父子。”
秦雍弦靠著她胸膛啜泣:“奴知道該懂事......可奴真不願珩兒受委屈......”
喬綰音神色一凜,眸色冷厲:“有我在,沒人能欺你父子!不哭了......哭得我心痛。”
她小心翼翼安慰秦雍弦的溫柔模樣,刺得江欲行心口劇痛。
他攥緊手心,指甲深陷皮肉,疼得麵色煞白。
但這痛,遠不及心口酸澀萬分之一。
“轟隆!”
悶雷炸響,雨又傾盆。
江欲行踉蹌著逃離醫館。
暴雨肆虐,模糊視線。
他幾度栽倒,又狼狽爬起。
膝蓋布滿猙獰傷口,血肉模糊。
雨水混著血水,狼狽不堪。
他失魂落魄回到將軍府邸門前,喬綰音的親衛慌張跑來撐傘。
“郎君!您怎麼了?需要稟報將軍嗎?她瞧見該心疼了!”
江欲行聞言,幾乎作嘔。
麻木的心室再次泛起酸疼。
喬綰音騙了他,也騙了所有人。
都說喬綰音愛他,隻有他知道,這愛並不純粹。
摻雜了無數欺騙和背叛。
江欲行推開親衛攙扶的手,嘶啞道:“沒事,淋了點雨。典了這玉戒吧我想買身衣裳。”
他褪下婚戒,看也不看塞進親衛手裏,避入耳房。
反鎖門扉,才敢低吼出聲。
原以為見過曖昧畫像,聽過露骨情話,便能無感。
未曾想,親見喬綰音作為他人妻主、陌生孩兒母親出現時,他依舊無法承受。
心如被利刃刺穿,血肉剜出,痛到窒息。
空蕩耳房,隻剩他壓抑的低吼。
他想問喬綰音,當初的海誓山盟,幾分是真?
說此生隻愛他一人的是她,先背棄誓約的也是她......
叩門聲響起,他才勉強從悲慟中抽離。
親衛拎著錦緞包袱在門外,玉戒用紅綢包妥遞來。
“郎君,卑職知曉這是您與將軍的婚戒。買衣裳用不了幾錢,您與將軍鬧意氣也別拿此撒氣。”
江欲行接過衣戒,五味雜陳,無力辯駁:“不是你想的那樣。”
親衛卻一臉了然離去。
江欲行苦笑換上幹衣,摩挲玉戒。
是啊,眾人皆知,此乃他們恩愛的見證。
美玉恒久,喬綰音的真心卻早已腐朽。
他揚手將玉戒擲出窗外,調勻心緒前往江父書齋。
棄官從商需學甚多。
以前所學難用於商道,他隻能一遍遍苦讀。
直至晚上,才精疲力竭回到謝家府邸,收拾行裝打算乘明早官船離去。
未及入門,便見一群人圍著院落議論紛紛。
人群中心傳來稚子嬉笑。
見他出現,眾人默契讓開道路。
光亮處,秦雍弦赫然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