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錦書終於明白了他想幹什麼。
他不是來送錢的,他是來買一個“監工”的身份。
隻要這個項目在君蘭集團,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出現在這裏,以甲方的身份,對她這個項目負責人“為所欲為”。
他可以隨時隨地檢查工作進度,可以對她的方案指手畫腳,可以一天開八百個會,讓她連喘 息的時間都沒有。
他要用工作,將她牢牢地捆在自己的掌控範圍之內。
好一招釜底抽薪!
“謝總,”洛錦書終於開了口,聲音清冷如冰,“君蘭集團有自己的工作流程,市場部總監也並非隻負責一個項目。您的這個要求,恐怕不合規矩。”
“規矩?”謝時宴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他緩步走到洛錦書麵前,微微俯身,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在她耳邊低語,“洛錦書,你忘了我們的協議嗎?遊戲的規則,由我來定。”
溫熱的氣息拂過耳畔,讓洛錦書的身體瞬間僵硬。
她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
許君蘭將兩人的互動看在眼裏,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她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既然謝總這麼有誠意,我們君丹集團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這個項目我們接了,具體事宜,就由我們的洛總監和謝總您親自對接吧。”
她這是......把洛錦書賣了?
洛錦書難以置信地看向許君蘭,卻隻看到對方朝她遞過來一個“加油哦,我看好你”的眼神。
這個損友!
“很好。”謝時宴直起身子,臉上露出了今天第一個堪稱滿意的笑容。
他對秦諾示意了一下。
秦諾立刻會意,將一份早已準備好的合作意向書遞了過去。
“既然許總如此爽快,那我們就盡快把合同簽了。”謝時宴的目光再次回到洛錦書身上,“洛總監,為了表示我們合作的誠意,也為了讓你盡快熟悉產品,今天下午兩點,請你準時到謝氏集團總部開會。”
這是命令,不容對方拒絕。
說完,他不再多看一眼,轉身便帶著秦諾離開了辦公室。
門關上的那一刻,辦公室裏壓抑的氣氛才終於消散。
“噗嗤。”許君蘭再也忍不住,笑得花枝亂顫,“我的天,洛錦書,你到底對人家做了什麼?這又是送錢又是送項目,就為了把你綁在身邊天天折磨,這愛得也太深沉了吧!”
“你還笑!”洛錦書又氣又無奈,“你剛才為什麼答應他?”
“我為什麼不答應?”許君蘭理直氣壯地攤開手,“白送上門的業績,不要白不要!這可是‘迷迭’啊,隻要我們把它做好了,市場部今年就能揚眉吐氣,我也能在董事會上堵住那幫老家夥的嘴。再說了......”
她湊近洛錦書,擠了擠眼睛:“我看他就是嘴硬心軟,明明在乎得要死,還非要裝出一副要報複你的樣子。”
“你正好趁這個機會,好好治治他。”
“讓他知道,如今的你,可不是六年前那個任他拿捏的小姑娘了。”
話是這麼說,但洛錦書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下午兩點,謝氏集團總部。
頂層會議室裏,氣氛嚴肅得能滴出水來。
市場部、產品部、公關部的所有高管悉數到場,每個人都正襟危坐,看著主位上那個臉色陰沉的男人。
洛錦書作為乙方的項目負責人,獨自一人坐在長會議桌的另一端,與謝時宴遙遙相對。
“這就是你們做的第一版推廣方案?”謝時宴將一份文件“啪”地一聲摔在桌上,冷冷地掃視著自己手下的高管們,“俗不可耐,毫無新意!風尚國際的品牌格調,就是被你們這群人拉低的!”
高管們一個個噤若寒蟬,頭埋得更低了。
洛錦書靜靜地看著,一言不發。
這份方案她來之前就看過,確實平庸,但也不至於被貶得一無是處。
謝時宴這明顯是在殺雞儆猴,不,是在指桑罵槐。
罵了一個小時後,謝時宴似乎終於罵累了。
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後將目光轉向了從頭到尾都置身事外的洛錦書。
“洛總監,作為這個項目的外部負責人,你有什麼看法?
謝時宴的聲音不大,卻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向了會議桌的另一端。
數十道視線,夾雜著幸災樂禍,齊刷刷地落在了洛錦書身上。
所有人都看出來了,今天這場會,謝總就是衝著這位新來的乙方總監開的炮。
現在,正主終於被點名了。
麵對著滿屋子看好戲的目光和謝時宴那雙帶著壓迫感的黑眸,洛錦書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她隻是不疾不徐地將麵前那份被謝時宴批得一無是處的方案,翻到了最後一頁。
她的動作很慢,指尖劃過紙張,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在這落針可聞的會議室裏顯得格外清晰。
謝時宴的眉頭不易察覺地蹙了蹙。
他預想過她的反應,可能是憤怒,可能是隱忍,也可能是據理力爭,卻唯獨沒料到會是這般......平靜。
他剛才那一個小時的雷霆之怒,對她而言不過是窗外的風聲。
“我的看法?”洛錦書終於開口,聲音清清冷冷,卻字字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我的看法是,謝總罵得對。”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
謝氏的眾高管們麵麵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議。
這位洛總監,是沒聽懂謝總的弦外之音,還是打算直接繳械投降?
就連謝時宴自己,眼中也閃過一絲錯愕。
洛錦書卻沒有看到眾人的反應,她站起身,走到了會議室前方巨大的投影屏幕下。
她沒有拿U盤,也沒有任何準備好的PPT,隻是拿起一支記號筆,轉身麵向眾人。
那一刻,她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
不再是那個與謝時宴私下糾纏的女人,而是一個掌控全場的專業人士。
“這份方案,最大的問題,不是創意俗套,也不是執行拉胯。”她的目光掃過全場,最後定格在謝時宴的臉上,語氣平淡卻擲地有聲,“它最大的問題,是根本沒有理解‘迷迭’這款產品的靈魂。”
她抬手,在白板上寫下了“迷迭”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