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二人正是說到興頭上,忽覺背後目光冰冷,仿佛要透過她們的皮囊,刺入肮臟的心臟。
一轉頭,卻見著一牆之隔,正站著個長身玉立的翩翩公子。
“你叫寧香?”公子眸光平靜,卻似多情。
沈寧香立刻臉飛紅霞,聲若蚊蠅:“嗯呐。”
謝翎淡道:“我以為,九香更合適你。”
“啊?”
不解時,謝翎已回到廳堂。
阿銀再次被喚醒。
“陸掌櫃身在何處?”
“唔,問別的可以,掌櫃的私事我無可奉告。”阿銀打個哈欠:“蟻土挖好了嗎?按照三七比例和米湯混合,當家的回來就要......”
“她回不來了。”
謝翎驀地抬眼,眼神中斂藏著鋒芒的冷意:“如果你不告訴我的話。”
阿銀本覷著他雖冷了些,但到底麵上周全。冷不丁被這一瞧,心中一咯噔,平生幾分畏怯。
“杏,杏花樓。”
*
難怪胭脂鋪前絡繹不絕,原來吳二娘的嘴,真能將黑的描成白的。
當陸羨蟬意識到這點時,對麵的書生已經是第三次來勸酒。
告示上寫的明明白白。
第一,相貌端正。
對麵這位,雖也算得上是白淨,皮肉裏總透著一股精明猥瑣,叫人瞧了就心生不喜。
第二,行止端莊。
從坐下到現在,他時而抓耳撓腮,時而看向樓下,光天白日的,更是頻頻勸酒。
第三,略通詩書。
他自言是舉子,滿口之乎者也,談到讀過哪些書,連《琴苑要錄》都不曾聽過。
拂拂衣裙上不存在的灰塵,織了銀線的紋路波光粼粼,陸羨蟬才勉強擠出個得體的笑,“孫公子,我家貓生崽了,我得回去看看。”
美人柔柔曼曼地一笑,澄淨地將你望著,再荒唐的理由也得給幾分薄麵。
書生睜大眼睛:“貓之一詞,甚是唐突。古有聘狸奴,禮節繁複堪比結兩姓之好,故而小可最喜近狸奴而感古韻。若娘子不棄,可否飲下這杯紅塵釀做的美酒,再與小可一同......”
忍無可忍,陸羨蟬一口飲盡,重重將酒杯放在桌子上,麵無表情道:“喝完了,走了。”
隻許是她多年不曾飲酒,又許是這個書生讓她如坐針氈,竟有些頭暈眼花。
她快步往前,想出門透透氣。
不想那書生也追過來:“陸娘子可是身體不適?杏花樓上有客房,小可扶娘子上去休息片刻。”
日光一晃,陸羨蟬不止頭昏,連反應也遲鈍起來。意識到不妥,身體卻不聽使喚,由著那書生半攙半拽地帶上樓。
房門半開,外麵站了四個家丁,裏麵坐了個大腹便便,衣衫華麗的男人。
陸羨蟬迷迷糊糊道:“有人......”
那書生撒開她,上前與男人攀談起來。
“李兄,人可是給你帶來了。不過難怪你念念不忘,果然真是個般般入畫的美人。”
“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
幾把雪花銀下去,書生消失在走廊裏。
一隻肥膩膩的手伸向陸羨蟬,人也隨之湊近。
“陸娘子,我們總算見麵了。”
空氣都變得油膩起來,陸羨蟬視線被那張圓潤到無以複加的臉占滿,思緒陡然清晰了一瞬:“李三?”
樂陽城雖遠離長安,偏安一隅,但到底臨著江淮,養出不少富商。
眼前胖子的一身穿著,足以抵得上普通人家半年花銷,光是脖子上的大金鏈子就晃得陸羨蟬閉了下眼。
心中已有了論斷。
李三上次被她當堂駁斥了一頓,在許多人麵前丟了份,此刻定是來找自己算賬的。
門“哢噠”一聲合上。
李三揚起蒲扇大的手,陸羨蟬麵如土色:“我警告你,按照晉律,動用私刑要入獄一年。”
想象中的耳光沒有到來,手掌卻細微發痛。陸羨蟬睜眼,見李三攥著她瑩白的手,一下下扇著自己。
浮腫臉上浮起迷醉的笑容:“陸娘子,自從上次在公堂上你扇了我一巴掌,那巴掌跟貓爪子似的,扇的我心裏直癢癢。”
“我費這麼多力氣,就是為了再來一次。”
“......”
陸羨蟬麵無表情:“......賤不賤啊你?”
話一出口,她才發現因著迷 藥,自己的嗓音也綿軟無力,宛若貓吟。
這下更戳中李三的心扉,他麵色緋紅,幾乎呻 吟出聲:“我就是賤!乖娘子,你再罵罵我,把我當狗使喚也行。”
陸羨蟬立刻住口。
不痛不癢地打了一會,李三覺著不過癮,從身後拿出一個盒子。
裏麵是一條墜著銀鈴的鞭子。
陸羨蟬身軀一震,想罵他變態又怕把他罵爽了,強忍著情緒不出聲,更覺著腦袋沉重。
幾欲昏迷的時候,她終於咬著牙:“乖,我沒力氣拿,你先把解藥給我。”
被她柔聲這麼一喚,李三本就色 欲熏心,急不可耐地就要拿解藥。
掏了一半,理智又回來點:“萬一你恢複了,不認我了怎麼辦?”
“我可是你的主人,怎麼會拋棄你?”陸羨蟬費力地抬起手,摸摸他的頭發,哄道:“外麵不都是你的人嗎?我一介女流還能飛出去不成......你是不是又不聽主人話了?”
柔夷冰涼,一觸即離,隱隱帶著幽香。
李三嘗到甜頭,又覺得她的話十分有理,頓時頭昏腦漲地,雙手奉上解藥。
苦澀的藥味化開,陸羨蟬漸漸恢複力氣,看著地上羞澀的李三扭成麻花。
“陸娘子,陸娘子,我是頭一回,你可要輕點。”
“放心,我向來很有分寸。”
活動一下手腕,她微笑著拿起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