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秋月急急忙忙地往唐老的院子跑,問清唐老在哪裏,就不管不顧地往書房衝去。
唐老的書房樸素而莊重,牆上掛著偉人圖像與地圖,辦公桌上堆著一些待處理的文件,而此時,這位精神矍鑠的老人正伏案寫著什麼。
就在這時,書房門被“砰”地一聲撞開,唐老滿臉不悅的聲音首先響起,“小吳你怎麼......”
當他看到進來的是慘白著一張臉的顧秋月,責備的話戛然而止,視線落到她還有血跡的手背上,驚愕地問:“秋月,發生了什麼事?”
顧秋月腦子裏一片混亂,掃到唐老桌上剛剛封口的封信,嘴唇微微顫了顫,卻什麼聲音也沒發出來。
唐老順著她的視線落到信封上,伸手將信拿到手裏,臉上浮起慈祥的笑,“有了這個,你就不用再回鄉下了,明天......”
他話沒說完就覺得一陣風從身邊刮過,那封剛剛寫好的推薦信就到了顧秋月手裏。
“你這丫頭,這麼急吼吼......”幹什麼三個字還未出口,唐老的笑容就凝固在臉上,就見顧秋月拿過桌上的火柴,劃亮後將推薦信的一角點燃。
“顧秋月!你瘋了?”唐老下意識就要去搶顧秋月手中的信,卻被早有防備的她躲開。
唐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剛剛寫好的推薦信快速地化成灰燼,最後被扔在地上踩滅,就像自己的一份好意被親近的人踐踏,隻覺得眼前一黑,一手撐著桌沿,一手撫著胸口,眼睛死死盯著顧秋月,“你最好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顧秋月張口結舌,說什麼?說自己其實是穿書的?說如果這封信發出去,要不了多久,唐老就會病死在邊疆農場?就算真這麼說了,也沒人信啊。
顧秋月僵立在唐老對麵,承受著他渾身散發出來的怒意,卻始終咬著唇不肯說一個字。
看到這樣的顧秋月,唐老怒極反笑:“好好好!不說是吧,那就馬上給我滾回鄉下去,以後也別出現在我麵前!”
“唐爺爺......”顧秋月委屈極了,伸手想扶唐老先坐下。
唐老甩開她的手,“別這麼叫我,我可受不起!小吳!小吳!”
吳成進來就發覺室內劍撥弩張的氣氛,剛想說話,跟著他一起進來的謝時嶼快步走到唐老麵前,“唐老您先坐下,別動氣。”
顧秋月見此,也給唐老倒了杯水過來,“唐爺爺,是我不好,您別跟我生氣,保重身體。”
唐老轉頭並沒有接她遞過來的水,吩咐吳成:“你去幫她買張回去的車票,讓她回鄉下去。”
吳成一怔,昨天不是還說要把顧同誌留在城裏,連推薦信都寫好了,怎麼現在......
“怎麼,現在我都使喚不動你了?”唐老拍著桌子喝斥吳成,“還不快去!”
吳成從來沒見過唐老發那麼大的脾氣,不由得責怪地看向顧秋月:“顧同誌,你怎麼能惹唐老生那麼大的氣?你不知道他為了你的事可是操碎了心,你!唉!”說著直搖頭。
顧秋月看唐老這副樣子,心裏內疚得不行,但她又不能實話實話,急得快哭了:“唐爺爺,請您相信我這麼做是有苦衷的,我很感激您能幫我找工作留城,可是......”她又停住了話到嘴的話。
正準備好好聽聽顧秋月“苦衷”的唐老見她又不肯說下去了,冷哼一聲,把頭重新轉過去。
屋裏的空氣一下子仿佛凝固了一樣。
跟進來的謝時嶼終於弄清楚個大概,但想到顧秋月從醫院醒來不要命地往大院趕的樣子,不知為什麼,他居然相信,她可能是真的有什麼不能言說的苦衷。
“唐老,”謝時嶼的聲音低沉而平緩,如同帶著某種魔力一樣,穩穩安撫了唐老的怒氣,“您先別生氣,顧秋月同誌或許是有她的顧慮,隻是一時表達得有所欠缺。”
“她能有啥顧......”唐老的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又被謝時嶼打斷了。
就見他往唐老方向走了半步,壓低聲音道:“唐老,最近外頭的風向您比我清楚,上麵三令五申,要求嚴格整頓工作的紀律問題,狠抓不正之風。”
他的指尖在桌麵上輕輕點了點,仿佛敲在某個無形的警鐘上,“您的一舉一動在這時都會被無限放大,這個時候一封由您親筆寫的推薦信,太容易被人盯上......”
謝時嶼的話像一把冰冷而精準的手術刀,瞬間剖開了唐老被憤怒和關愛蒙蔽的理智,老人臉上的怒容僵住了,隨即迅速褪去,被一種深沉的凝重和驚疑所取代。
他鏡片後的目光閃爍不定,看看那封被顧秋月燃成灰燼的推薦信,渾濁的眼底翻湧著複雜的情緒——後怕、醒悟、還有一絲被現實冷水澆頭的疲憊。
不知何時,外麵嘩啦啦地下起雨,雨滴拍打著窗欞,讓屋子裏的氣氛又一次顯得壓抑。
終於,唐老長長地、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那歎息裏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又充滿了無力感,他有些頹然地靠回椅背,揮了揮手,聲音沙啞而疲憊:“罷了......罷了......時嶼啊,你說得對。”
他又把目光轉向顧秋月,“秋月,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不要後悔。”說完不等她開口,又衝她揮揮手,“你們都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下。”
顧秋月和謝時嶼走出了書房時,外麵的雨勢正大,吳成邀請兩人等雨勢小一點再走。
當顧秋月和謝時嶼在客廳坐下後,顧秋月一臉迷茫地看著外麵的雨霧,劇情裏唐老的命運是改變了,那她自己呢?難道真的要回鄉下?然後被迫嫁給那個二流子,承受他一家子的折磨,最後死在一個冬夜?
不!那是書裏原身的命運,不是她顧大小姐的命運!
她的目光轉向對麵坐著的謝時嶼,年輕俊朗的軍官,雖然沒穿軍服,但一身的氣勢也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他一定是個很優秀的軍人,況且他又跟自己那便宜哥哥認識,眼珠轉了轉,問:“謝營長,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謝時嶼看了她一眼,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