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看到的,卻並不是她想象中的那個人的臉。
而是一張堆著虛偽笑容的臉。
“弟妹,你可算醒了。”
李.秀清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正慢條斯理地用一把小刀削著蘋果。
“你可真是嚇死我了。衛國接到電話,說你在廠裏暈倒了,急得不得了,要不是有緊急會議走不開,他早就飛奔過來了。這不,特意讓我先過來看看你。”
安寧本就虛弱的身體,在聽到這些話後,心裏湧上一陣說不出的惡心。
她甚至不用想,就知道秦沉舟肯定聯係了江家。
“醫生怎麼說?”安寧開口,聲音沙啞幹澀。
“醫生說你就是累著了,加上沒吃東西就喝酒,急性胃炎犯了,沒什麼大事。”李.秀清一邊削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著安寧的臉色。
“弟妹啊,不是我說你,女人家家的,身體是根本。你說你也是,怎麼就在廠裏的酒席上,跟......跟秦書記那樣的領導幹部拉拉扯扯的呢?這要是傳出去,別人怎麼看你?怎麼看衛國?衛國現在可是經理,正是往上走的關鍵時候,你可不能給他臉上抹黑啊。”
她嘴上說著關心,但嘴裏的話卻開始綿裏藏針
安寧本就蒼白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我的事,不勞嫂子費心。”她冷冷地回應。
李.秀清削蘋果的手一頓,顯然沒想到安寧這麼不給麵子。
她臉上那虛偽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立刻換上了一副委屈又痛心疾首的模樣。
“弟妹,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我這可都是為了你好,為了咱們江家的臉麵啊!”
“我一個寡婦,自從大哥犧牲後,為了守文,為了不給江家添麻煩,這麼多年連門都不敢多出,就怕別人在背後說閑話。我這麼辛苦地拉扯著守文,為的是什麼?不就是為了衛國能有個好前程,為了我們江家能挺直腰杆做人嗎?”
“你倒好,在外麵拋頭露麵不說,還鬧出這種事來。你知道我來的時候,院兒裏那些長舌婦都是怎麼看我的嗎?弟妹,你得為衛國想想,為南南想想啊!”
這一番話,明著是訴說自己的不易與功勞,暗地裏卻句句都在指責安寧不知檢點、拖了整個江家的後腿。
安寧聽著她這番顛倒黑白的說辭,隻覺得胃裏翻湧得更厲害了。
安寧忍不住坐起身毫不客氣的諷刺:“是嗎?那嫂子還真是大義,那為什麼還要搶南南的入學名額,為什麼還要天天小叔子長小叔子短的掛在嘴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兄終弟及呢?”
這話說的可就難聽了,但也說中了李清秀的心思。
她的臉色一陣清白。
“你......”
安寧見她這幅虛偽的樣子,又出言譏諷:“江衛國不在這裏,你也不用演,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挺好的!沒事,你就走吧!”
話音剛落“砰!”病房的門被人從外麵一腳踹開,發出一聲巨響!
高大的身影裹挾著滿身的怒火,衝了進來。
江衛國是接到李.秀清的電話趕來的。
他本來就因為安寧擅自去找秦沉舟給孩子辦入學的事窩著一肚子火,此刻得知是秦沉舟送她來的醫院,他更窩火了!
直接飆車過來。
剛到病房門口,就正好聽見安寧那句“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兄終弟及呢?”。
再一看到李.秀清那副被欺負得慘兮兮的樣子,江衛國三兩步衝到床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安寧。
“安寧,你長本事了啊!”他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抬起手指著安寧的鼻子,唾沫星子都快噴到她臉上。
“你還有臉說嫂子?你看看你做的那些好事!在廠裏跟男人拉拉扯扯,鬧得人盡皆知,把我的臉都丟盡了!現在進了醫院,還敢在這裏欺負照顧你的嫂子!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嗎?”
他的聲音洪亮,震得人耳膜生疼。
安寧的心像是被針狠狠紮了一下。
“你哪隻眼睛看我欺負她了?”
“你沒有?”江衛國冷笑一聲,轉頭看了一眼還在抹眼淚的李.秀清,聲音裏帶上了一絲安撫的意味。
“嫂子,你別怕,有我在這兒,我看她還敢不敢欺負你!”
李.秀清抽噎了一下,用手帕擦了擦眼角,怯生生地說:“衛國,你別這樣......弟妹她......她身體還不好,可能就是心情不好,說了些氣話,我沒事的,真的......”
江衛國看著床上的安寧,臉色蒼白,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可眼睛裏卻透著一股子倔強和冷漠,根本沒把他這個丈夫放在眼裏!
他最恨的,就是安寧這副樣子!
永遠都是這樣,清高,倔強,好像誰都配不上她!
“安寧,我告訴你!”江衛國的臉色愈發鐵青。
“嫂子好心好意從家裏跑來照顧你,你不領情就算了,還敢對她惡語相向!我江衛國的臉,就是被你這種不知好歹的女人給丟光了!”
安寧被氣得笑出了聲。
“我不需要她假好心!讓她帶著她的那份虛情假意,給我滾出去!”
這句話,無異於火上澆油!
“你還敢嘴硬!”
江衛國怒吼一聲,揚起手掌,帶著一股淩厲的風,朝著安寧的臉,狠狠地扇了下去!
“啪——!”
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在寂靜的病房裏炸開。
那聲音,尖銳得刺耳。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鍵。
安寧的頭被巨大的力道打得偏向一側。
她被打懵了。
耳朵裏“嗡嗡”作響,像是有無數隻蜜蜂在盤旋。
疼。
火燒火燎的疼。
可這種疼,卻遠遠比不上心裏的那片冰涼。
她轉回頭,眼睛裏沒有眼淚,也沒有憤怒,隻有一片死寂的冷漠。
她就那麼靜靜地看著江衛國,這個名義上是她丈夫,是她孩子父親的男人。
看著他因為憤怒而扭曲的五官,看著他那隻還未來得及收回的手掌。
七年了。
這七年的婚姻,像是一個沉重的枷鎖。
她為了江南,為了那個所謂的家,忍氣吞聲,委曲求全。
她以為,隻要她足夠忍耐,就能換來表麵的和平。
可她錯了。
這一巴掌,徹底打碎了她所有自欺欺人的幻想。
原來,在這個男人眼裏,她連最基本的人格和尊嚴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