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華燈初上，葉蒲才回去。

一踏進葉家大門，劈頭蓋臉一支玫瑰。

隨後是葉母咬牙切齒的聲音：“你還敢回來？”

“回家而已，有什麼不敢的。”葉蒲撿起玫瑰，看向葉母插到一半的花，花形美麗而靈動不足，談不上藝術，隻是宣泄情緒的產物罷了。

葉母美目怒睜，心頭的火燒得天高。

她不喜歡這個孩子。

從十年前得知兩個孩子抱錯，私底下去貧民窟見葉蒲第一麵起，她就不喜歡這個孩子。

她戚芳一歲能言三歲能詩，十六歲名動上京，是天之驕女中的天之驕女，她的人生是完美無瑕的錦緞，又怎麼會有個掃大街撿垃圾的女兒？

尤其這個女兒還自甘下賤，為了個不長眼的小乞丐推她。

不像葉婉寧，優秀、漂亮、聽話，是她貼心的小棉襖。

葉蒲連葉婉寧一根頭發絲也比不上。

所以，當年葉父提出將錯就錯，當抱錯一事沒有發生時，葉母內心長鬆了一口氣。

葉蒲和葉家，就該橋歸橋，路歸路。

要不是葉蒲非要上京大，非要從貧民窟裏爬出來，非要撞到葉裴安的籃球底下，讓葉裴初發現她的存在。她們本可以相安無事。

都已經自甘下賤，為什麼不能安安分分的待在貧民窟裏？

為什麼非要來打擾她們一家平靜美好的生活？

惱怒讓葉母保養得當的美麗臉龐有一絲扭曲，她目光如炬，聲音強硬：“道歉內容已經準備好，你現在就發微博，向寧寧道歉，承認今天的鬧劇都是你策劃的，你就是葉家的養女。”

葉蒲攥緊拳頭，花刺紮破皮膚，她感受到血流了出來。

“我的手機丟了。”

又一字一頓道：“嗯，手機沒丟我也不會答應葉夫人。”

葉母氣得七竅生煙，掄起花剪砸向她：“我是你媽，誰準你這樣跟我說話的？！”

“你還知道你是我媽？”葉蒲偏頭躲過花剪，氣極反笑，“我還以為你隻有葉婉寧一個女兒。”

花剪在地上滑行，拖拽出刺耳的聲響，最後緩緩滑到一雙高級定製皮鞋邊上。

葉父西裝革履，剛從生意場的應酬中回來，周身籠罩著不可侵犯的威勢，他冷酷的目光掃過對峙的母女倆：“我不是早就說過了，家醜不可外揚。你們都是怎麼回事？真假千金對擂的笑話都鬧到了我應酬的酒桌上。”

葉母捂著心口平複好情緒，換上賢妻良母的姿態，上前接過葉父脫下來的西裝外套：“我也正為這事犯愁。寧寧是我們精心教養出來的，她的名聲可不能因為這事毀了。不如叫葉蒲將過錯都認下，對外說她是葉家的養女，今天這些事都是她為了爭寵鬧出來的。”

用一個早就廢掉的女兒，挽回另一個優秀女兒的名聲，倒是筆劃算的生意。

葉蒲將葉父動心的神態收入眼底，不緊不慢地開口：“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誰都不是傻子。而且，那篇幫我澄清的文章是清河江家唯一的少爺江臨川發出去的，江家不會讓未來的繼承人有個虛假報道的汙點。”

這盆臟水，潑她就是潑江臨川。

葉家可以為了葉婉寧欺辱她，但江家不會眼睜睜看著葉家敗壞江臨川的名聲。

“清河江家......你與江臨川是什麼關係？”葉父眼中精光一閃而過。

葉蒲反問：“爸希望我和他是什麼關係？”

葉父深深看了她一眼，看來他這個女兒也不僅僅隻會掃大街和惹麻煩。

他沉吟片刻，當機立斷吩咐葉母：“外頭的風言風語不用管，你帶著蒲兒出席明天晚上的慈善舞會，將蒲兒介紹給圈內的人。”

“那寧寧怎麼辦？”葉母極其不情願。

葉父抿唇，麵上閃過一絲動容。葉婉寧是葉家金堆玉砌、精心培養出來的名門貴女，要是不管，就意味著葉家前期的投資都是竹籃打水。

葉蒲行了個極為標準的淑女禮：“爸，我很期待明天的舞會。但是，我沒有出席舞會能穿的衣服。”

葉父當即橫眉。

“蒲兒都回來多久了，怎麼連身見人的衣服都沒有？你這個媽是怎麼當的？！”

“還有婉寧，她闖這麼大的禍，人跑到哪裏去了？”

葉母底氣不是很足：“寧寧不舒服，我讓她先回房間休息。”

“婉寧就是被你慣壞了，遇事一點擔當都沒有。”堂堂葉家千金，出事躲在別人身後，像什麼樣子。”

這一點葉蒲頗得他心意，看她反擊戰打得多漂亮？

“讓婉寧進小黑屋裏好好反省，什麼時候知道錯了，什麼時候放她出來。”

小黑屋是一樓角落一間特別的房間。

裏麵漆黑，逼仄。但凡葉家的孩子做錯了事情，都會被要求進入小黑屋裏反省。

上輩子葉蒲對葉家最深刻的記憶，不是和家人們的相處，而是在那間伸手不見五指的小黑屋中度過的數個日夜。

婉寧身子弱，怎麼受得住？

葉母也知道，丈夫說一不二，最討厭別人質疑他的決定，要是給葉婉寧求情，隻會招來更嚴重的責罰。她不情不願地應下：“明天我就帶葉蒲去買幾身禮服。”

“那女兒就先回房間休息了。”

“等等。”葉父叫住葉蒲，“撤銷對李翠花和婉寧的追責，她們一個養你十八年，另一個是你的姐妹，這樣做對你們都好。”

“知道了。”葉蒲走遠的同時一口應下。

葉蒲走後，葉父看著她離去的方向感歎：“她比裴安聰明。”

他們被葉蒲算計得明明白白的。

但葉父並不反感葉蒲對他的算計，葉家家大業大，要是家中子弟盡是些沒頭腦的蠢貨，那他才要煩惱。

葉蒲向葉父證明了她有作為葉家女兒的價值。

那他就給她人前正名的機會。

怎麼還拿她跟自個兒子比起來？葉母聽得窩火，她上手給葉父按揉眉心，柔聲歎惋：“這孩子雖然有幾分小聰明，但心思不正，對著自家人，還使那麼狠辣的手段。”

“她那是為了自衛。”葉父並不哄著葉母，“婉寧沒使手段？你以為沒她指使，李翠花敢鬧到京大去？”

要說狠辣，葉婉寧的手段更狠辣些。

但凡葉婉寧的計謀得逞，葉蒲就隻能是葉家養女，不是也得是。

葉母張嘴想說‘那她倒是期望這一局贏的是寧寧’，好在理智還在，沒說出口，隻換了句話說：“讓她參加明晚的舞會是不是早了些？那可是舞會，她哪會跳舞？”

“舞會也不一定要跳舞。主要是讓她在人前露露麵，你多留意，要是有舞伴相邀，就幫她拒絕。”

“別揉了，裴安還在書房等我。”

葉父起身，葉母的肚子爭氣，給他生了三個兒子。

大兒子葉裴初大氣穩重，接手家族企業不到五年，讓集團盈利點上升了八個百分點，是他最喜愛的兒子，也是他選中的繼承人。現在在國外談業務。

二兒子葉裴清外柔內剛，進入娛樂圈後包攬大小獎項，是圈內著名的三棲頂流，雖是小打小鬧，卻也頗讓他在外人麵前麵上有光。現在在深山裏拍電影。

三兒子葉裴安，就遠不如他兩個哥哥。

上流圈子裏哪一家不是傳唱兄弟姐妹和睦相處？彼此也都心知肚明，隻是做做表麵功夫。

葉裴安為了給葉婉寧出氣欺負葉蒲沒問題。

但他不該叫葉蒲告狀告到他麵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