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夜風忽起，半掩的窗扉被輕輕推開。庭院裏的桃樹簌簌搖曳，幾片緋紅的花瓣隨風卷入房中，悠悠落在案幾上。

張蓁拾起一瓣放於掌心，指尖輕撫過柔軟的花肉，低聲道：“我記得你喚她青鸞…你是與她相識？”

“怎會相識？”

秦懷之搖頭苦笑：“若相識，她又怎會對我下這般毒手？”

“倒也不盡然......”

張蓁忽然輕聲說道，指尖無意識地碾著花瓣，粉白的指甲微微陷入花瓣，滲出些許汁液。

“嗯？什麼？”

秦懷之微怔，不明白張蓁為何如此說，但很快便從她低垂的睫羽下捕捉到一絲異樣的情緒，不禁覺得有趣。

張蓁仍低著頭，聲音輕得像是自言自語：“或許是負了情，傷了人家的心…都說情到盡處方知恨，故而…人家尋你，想殺你…”

秦懷之啞然失笑:“蓁兒，你這是在吃味嗎？”

“亂說，有何味可吃？我才不會呢！”

張蓁耳尖微紅，反駁之際，故作鎮定地整理藥箱，隻是手上的動作比之前重了許多，紗布卷“啪”地一聲砸進銅盤裏，惹得秦懷之頸側的傷口也跟著隱隱作痛。

“在我身邊這麼久，你覺得，我會是一個負心人嗎？”秦懷之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張蓁的鬢角，柔聲說道，“我這一生，唯有鐘情一人…”

“何人？”張蓁抬眸追問，眼底映著搖曳的燭光，那燭光裏又閃動著渴望的急迫：“是叫青鸞的女子嗎？所以你才會誤認那個女刺客是青鸞？”

秦懷之笑著撇了撇嘴，，不答反問:“你覺得會是青鸞嗎？”

“是與不是，與我何幹？”。

張蓁賭氣，倔倔地擠出兩個字:“不是！”

秦懷之笑起來:“對嘛，當然不是了，難道蓁兒真的不懂我心嗎？”

這話在明白不過了，張蓁笑起來。

她豈會不懂？

隻是有一點點不確定罷了，就是這樣的不確定，讓她會有些許的不安，畢竟她的整顆心已經裝滿了秦懷之。

說起來也奇怪，最初見到秦懷之的時候，並沒有這種感覺。

後來…心裏莫名地住進了這個男人。

如同命中注定！

“青鸞到底是何人？”

“我也不知…”

“怎會不知？”

秦懷之真的不知道，沉吟片刻，苦笑：“我都無法確定到底有沒有這個人，或者也可以稱之為夢中人。”

“夢中人？”

窗外細雨漸密，沙沙地落在階前。

張蓁望向雨幕，指尖仍捏著那瓣桃花，聲音輕軟：“如我這般？”

“夢中人”這個話題，之前兩人談及過，此刻問出口，卻又覺得自己過於較真，臉頰頓時微熱，如掌心的桃花一般泛起緋色。

秦懷之低笑，伸手在她額上輕輕一敲：“傻蓁兒，你也說了，日日在我眼前，如何會是夢中人？” 他執起她的手，將她的指尖攏入掌心，聲音低柔如夜風：“你是我的身邊人，心上人......是生生世世都想握住不放手的人。”

“生生世世？”

張蓁眼睫輕顫，笑意如春水漾開：“這麼說，三生三世已不夠？”

這個話題在歸途的馬車上說起過。

秦懷之笑著搖頭，指腹摩挲著她的指尖，低聲道：“不夠，當然不夠，即便山無陵，天地合…你都會在我心上，永世不分。”

“那…能跟我說說“夢中人”嗎？”

“那是一個好奇怪的夢…”

秦懷之說起那次入定的夢幻，也大膽地說起後世的“自己”。

張蓁聽得心驚，不禁反握住他的手。

“懷之，或許那就是你的前世溯源，往生之像。”

“我的前世溯源？”

“據古籍所載，巫鹹國乃上古之邦，國中大祭司名為房阿，為唐堯倚重。房阿以青樹通靈，那青樹正是房阿之妻的精魂所化，後不知何故，巫鹹國為天怒所毀…按照你的夢境來看，應是巫巽過度尋求長生而釀下大禍…”

“你是說，那個女刺客…是青鸞轉世？”

“有可能…”

“那…她…殺我做什麼？”

“想必，你…還是負了她！”

“有這個可能…”

秦懷之隨口附和，又立即搖頭否認:“不對，我不是負心人，夢裏也不是這樣…她是為了救我，跟你在峭龍塬救我的時候一般無二…”

張蓁狡黠一笑:“如此說來，或許我才是青鸞轉世，才會對你不離不棄，舍命相守，後世相隨，那女刺客…僅是相貌相近而已。”

“對對，應該是這樣！”

秦懷之非常認同這個說法。

命之輪回是一條斬不斷的線。

在這裏遇到張蓁，絕非巧合，或許這就是輪回的相連。

也許張蓁說的沒錯。

她才是青鸞轉世，讓千年前的愛在今生延續，後世連綿。

燭光搖曳，映著兩人交疊的影子。

窗外的雨聲漸輕，唯有桃花幽香，悄然縈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