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喬念,我來找顧硯忱。”
前台打量著麵前這個女人。
一身泛舊的米白色的旗袍,盤扣扣到最頂上,長發挽到一側用素簪固定住,那張臉素淡卻極美,一雙瀲灩的眸裏空寂無光。
女人懷裏抱著一個不到一歲大的小嬰兒,穿著粉色的連體小衣,此刻正熟睡著,小臉蛋緊緊靠在女人的胸前,睫毛長而密像兩把小扇。
周遭來來往往的職場人士,無不西裝革履一絲不苟,而她顯得那麼的格格不入,引得周圍人都紛紛投以目光。
這對母女顏值可太高了吧。
難不成是如今京市新貴,顧硯忱的妻女?
畢竟這裏可不就是顧硯忱的地盤?
眾人議論紛紛。
前台低咳一聲,也覺得這個場麵太詭異。
“你是我們總裁什麼人?沒有預約,一般是見不到顧總的。”
喬念張了張嘴,“曾經的顧太太。”
這話宛如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水泊,激起漣漪。
前台閉上了不知何時張大的嘴,態度180°大轉彎。
“您稍等,我詢問一下總裁辦文助理。”
不消一會兒,一個戴著金絲框眼鏡的男助理親自下樓來接。
“喬小姐,你這邊請。”
喬念點了點頭,文成是顧硯忱貼身跟班,他來了,那就是顧硯忱的意思。
她緊了緊心神,邁步。
在電梯門關上後,文助理透過眼鏡片偷偷打量身邊的女人。
喬念變了,才一年,曾經那個嬌滴滴的喬家千金褪去了所有光環,仿若身上所有的刺都被拔掉了。
卻依然不俗,難怪總裁方才聽到她的消息會臉色乍變。
“喬小姐,這個孩子是......?”他小心翼翼試探。
“她叫央央,喬央。”喬念喃喃,繼而一雙瀲灩的眸淡淡的瞄向他,似看懂了他心中所想,格外哀傷,“顧硯忱的孩子。”
文助理笑了。
“喬小姐,喬家已經破產了,你也不至於找個孩子來冒出總裁的血脈吧。我都不信,何況是總裁?”
“更何況喬家已經破產了,喬氏夫婦也已經......你這個時候來,是不是太晚了些?”
喬念臉色泛白,說起往事,感覺喉頭都要泛起腥甜。
從前恩愛的爸媽,一個不堪債務壓力跳樓自殺身亡,一個為了搶回最後的首飾給她治病,車禍身亡。
好好的一個家,一朝崩析。
爸爸總是罵她,要不是她不肯低頭去求那個人,或許一切都不會到這個地步。
媽媽卻不強求她,隻是說,“我的念念,不想回頭,就不回頭。”
可是媽媽不在了,為了央央,她不得不回頭。
這時,電梯到達了頂層。
隨著電梯門打開,喬念的腳步不由變得遲緩。
她邁步在大理石地磚上,抱著央央的腰肢細到不可思議,人清瘦到蒼白。
她穿著平底鞋,白色的淡繡花材質,和她的旗袍一個色澤,宛如融入到這深銀色的環境中。
她的步履不快,甚至是越來越變得極慢。
越靠近,那些記憶就變得越清晰。
“顧硯忱,我喜歡你。”
“顧硯忱,你剛才親我是什麼意思!”
“嗬,喬念,一個空有皮囊的草包大小姐而已,回歸家族之前陪她玩玩。”
“硯哥,我剛才在門口看到喬念了,她好像聽到你說的話了。”
“是麼,聽到了也好,我早就膩了。”
“可是硯哥,周倜就在隔壁,她對喬念虎視眈眈,我瞧著喬念剛才那臉色就不對勁,萬一周倜給她下了藥......硯哥,你去哪?”
那些記憶裹挾著太多情緒,喬念已分不清愛更多還是恨更多。
那之後,她不是沒有來找過周硯忱。
可他從京市消失了。
再之後,聽說他回了帝都顧家,有了未婚妻。
兩年後,聽說他又回來了,隻是堂堂帝都第一世家顧家嫡長孫竟在京市開起了公司,風頭一時無兩。
她成了他們曾經共同圈子裏玩弄後被拋棄的那個女人。
若非她患了癌症,隻有幾個月可活,她是不會來找他的。
滴地一聲。
不知哪吹來的一陣風,霍然拂起她耳畔的珍珠耳墜,敲擊出清脆的響。
總裁辦公室門打開了。
喬念抱著央央站在那,她忍不住眨眨眼,空洞的眼眸閃過一道碎光,細看,似是淚。
她抬頭,看著眼前尊貴至極的門楣,心想,她終究是賭輸了。
她沒有賭贏一個男人的真心,反而把自己也輸了進去。
她緩緩抬步,踏了進去——
若不是她熟悉周硯忱身上自帶的冷檀香和身軀骨骼的每一寸,她不會將那個單手插兜,全身被剪裁合宜定製灰色西裝,渾身無一不透著疏離冷矜,充滿上位者氣息的男人認出來。
他變了。
變成她再也渴求不來的手握權與錢的一個真正的男人。
顧硯忱似恍然未察身後的喬念。
他正在打電話。
右手指骨緊握著黑色手機,打理恰好的額頭碎發細微垂在額側。
男人骨骼優越,麵容深邃,高而挺的鼻梁骨往下是兩瓣緋而薄的唇,吐出些似遠似近飄來晦澀的專業術語,嗓音比當年要低啞深沉許多。
叫喬念不由失了神。
直到,那道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時將她籠罩在陰影之下。
逼近到他身上的氣息幾乎和回憶裏一樣將她溺斃的時候,喬念如夢方醒!
他在打量她,臉色不怒不喜。
她低低的叫了聲。
“顧硯忱......”
出乎她意料,他應得平和。
“嗯。”
嗓音低啞蠱惑,仿若一如當年,在她麵前總是佯裝乖巧沉默,叫她心動不已的模樣。
可繼而他看向她,“顧硯忱也是你叫的?”
話語裏,是無盡的高傲與嘲諷。
喬念喉頭微哽,緊緊抱著懷裏的小嬰兒,“是,顧總。許久不見。”
這個稱呼出口的那一瞬間,他瞳孔一縮。
“好一個許久不見!”
下一秒,男人一隻鐵臂環繞過她寬鬆的米色旗袍包裹的細腰,力道大到將她的腰身箍緊到腰臀線條畢露的地步,徑直將她壓進那寬闊冷硬的懷抱裏。
西裝布料的冰冷和男人炙熱的溫度一同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