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學問
終歸是不一樣的。
柳蘭蘊自嘲一笑,坐上平章侯府的馬車。
車簾掀開,上馬車的不是趙衡之,而是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招湘。她一身男子著裝,將耳洞稍作遮掩。女裝的嫵媚感,竟全然消失了。
刀春早就見怪不怪,給招姨娘請安。
招湘出去辦事,實在懶得走回去。正好看到平章侯府的馬車,還以為裏頭是侯爺,就直接進來了,倒是把夫人這個侯爺的正妻給忘了。
她看夫人一副吃驚的樣子,好心解釋了一下。
“江湖上有種易容術,我這個,是最簡單的。”
京城比江南那邊的規矩還要大,女子不能輕易出去做生意,會讓人說什麼沒有女德,不守婦道之類的話。那些男人,總會色咪咪的盯著她看,還想給她灌酒,做點別的事,占些便宜。
若非招家就剩她一個人,招湘也不會選這條麻煩的路。招湘是不喜歡柳蘭枝,但她一沒柳蘭枝和侯爺青梅竹馬的感情,二沒阮嘉容雄厚的家世。她是個除了銀子,一無所有的人。
而想做正妻,這銀子又成了最無用的東西。
要不是以送軍餉作為交換,怕是侯爺都不會看她一眼。招湘起初還以為侯爺有斷袖,後來才知道,侯爺早有意中人。做生意這麼多年,招湘還是頭一次被男人如此冷待。
招湘賠了心進來,用盡各種辦法,也沒讓侯爺對她有半分喜歡。幹脆就繼續做生意,侯爺不阻止不說,還全力支持她。這次和茶商隊的生意,就是侯爺給她走的門路。
不過,招湘總覺得這茶商隊有些奇怪。
快到平章侯府的時候,招湘行了一個禮,快速下車了。柳蘭蘊還沒看清楚,人就沒了。
“她……”
“招姨娘有侯爺的允許,可以出入自由。”刀春給夫人解惑,“招姨娘的嫁妝,隻有少數帶來了京城。她入府前,是做生意的,大都在江南那邊,往來比較麻煩。身為妾室,招姨娘自然不好回去江南,侯爺便派了人過去幫忙。”
招湘沒侯爺的寵愛,自是個閑不住的人。趙衡之也不想埋沒了她的經商天賦,允諾隻要她不被人發現,就可以在京城開鋪子,做生意。
前幾日,侯爺還搭橋,給招姨娘引進了一條茶商隊,想來招姨娘是去東市和他們會麵了。
“原來如此。”柳蘭蘊回了春嬌院,想起即將要去趙府,就對刀春說:“我能不能跟招姨娘去見見世麵?”趙衡之肯定把他認錯人的事,告訴刀春了,否則刀春不會說招湘的這些事。
“這……”
“趙衡之的心思,都在季蔓蔓身上。一時半會兒,應該也回不來。”按理說,季蔓蔓救了她一命,柳蘭蘊應該千恩萬謝。可不知為什麼,她一想起趙衡之急匆匆又擔心的樣子,什麼感謝的話,都說不出來了。“行不行啊,刀春。”
“即便奴婢同意,招姨娘也未必會同意。”
“她一定會同意的。”
如柳蘭蘊所說,擔心季蔓蔓的趙衡之,直接住在了慶和長公主府。柳蘭蘊讓已經做了廚房管事的丁卯,幫她找了一套小廝的衣裳。
等招湘第二天從後門出去的時候,就看到一身小廝打扮的夫人,正站在門口等著她。
“公子,咱們走吧。”
這點頭哈腰的樣子,讓招湘很受用。
柳蘭蘊跟招湘在一處隱秘拐角上了馬車,主仆二人一路行至東市。招湘在馬車中說:“夫人有心想見世麵,妾隻好以主子自居,凡有得罪之處,還望夫人海涵。出去以後,都要聽我的。”
“這是自然。”
柳蘭蘊從前雖然也出過柳府,卻是替嫡姐去赴宴的。常有喜雲盯著她,偶爾甩開,也不過是在另一處府邸罷了。這還是她頭一次,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走在東市街道上。
她做足了小廝的樣子,跟在招湘身後。招湘進了一酒樓,到二樓雅間,叫了酒菜。她雖是江南女子,卻也善酒。茶商隊的人來後,與對方飲下數杯,也不見招湘有什麼醉意。
茶商張德意沒想到這瘦弱的小公子,竟然有這麼大的酒量。“上次見麵,就覺得公子不是那等俗人。如今一看,更是非凡。也不瞞你說,我們這一趟要價是貴了些,東西卻是好的。”
張德意已有三十七歲了,家中尚有妻兒老母要照料。帶著兄弟們來京城一趟,也是想做一筆大買賣。誰料到入京途中,遭受馬匪搶劫。
馬匪不知茶葉的寶貴,搶了細軟。他們風餐露宿的,好不容易到了京城。總要將被馬匪搶走的那些,也賺回來。又怕回去時,再遇上馬匪了。就想著請鏢局護航,自然也需要銀子的。
“馬匪?”
招湘還不曾聽說有馬匪的事。
“既然是這樣,若我幫諸位解決了馬匪的事,價格方麵,想來張大哥也能讓步了。”招湘又舉起一杯酒來,敬了張德意。他們被馬匪所劫,雖有上好的茶葉,衣著卻太過寒酸。如今還肯出銀子買下這些東西的,也就隻有她了。
京中那些鋪子,都是瞧不上這等人的。
招湘是吃苦過來的,最是懂居安思危。從不因為自己多富貴,反而對乞丐嗤罵。焉知,今日的他們,不會變成明日的自己。
“自然,招兄弟,你若能解決,我們可以再低三成。”張德意願意結交這位朋友,對待朋友,自然不能黑心了。招湘也不急著簽約,隻許諾他們,會在七日內解決馬匪的事,那時再簽約。
回平章侯府途中,柳蘭蘊坐在招湘旁邊,疑惑不解的問:“你為何不和他們把約簽了,若是解決了馬匪,他們賴賬,再和別人簽怎麼辦?”
招湘的馬車外頭,看起來樸實無華,內裏卻大有乾坤。上好的青釉茶盞,雙麵仕女扇,檀木紫金箱,都彰顯了主人家的貴氣。
“我有能力解決馬匪,還解決不了幾個茶商。更何況,人以信為本,做生意更是如此,他們既然與我做下約定,便不能反悔。失信之人,還有哪家鋪子肯與他合作,比窮酸更讓人討厭。”
招湘看了看夫人的小廝衣裳,撇了撇嘴,“您若下次再出來,還是少穿這樣寒酸的衣裳吧。”
這種東西,狗都嫌。
“這個……我特意沒讓人找平章侯府的衣裳。”
柳蘭蘊還怕暴露招湘,特意讓丁卯哥找的。
“哼,平章侯府的,也不見得多金貴。”
招湘仍舊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