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風氣得嘴唇哆嗦,指著許卓,半晌說不出一句話,胸膛劇烈起伏,仿佛下一刻就要炸開。
他帶來的家丁護院更是嚇得麵無人色,連連後退,生怕下一個就輪到自己。
遠處圍觀的京兆府衙役和一些小官吏們,更是大氣都不敢出,交頭接耳的聲音也壓得極低。
“這許家大郎......何時變得如此狠辣了?”
“噓!沒看到那是懸鏡司嗎?新官上任三把火,這位許大人,怕是要燒穿半個京城了!”
“刑部尚書啊......就這麼被堵在門口,連侄子都保不住......”
李文風強壓下心頭的怒火與驚懼,聲音沙啞地說道:“許大人,十萬兩不是小數目,府庫一時間也拿不出這麼多現銀,總得給老夫一些時間清點、調撥吧?”
他眼神深處閃爍著怨毒的光芒,心中急速盤算著。
得趕緊派人聯係宮中相熟的禦史,還有齊王殿下那邊的人!
這許卓濫用職權,當眾行凶,藐視朝廷大員,如此惡行,定要讓女帝給他一個交代!
許卓嘴角噙著冷笑,仿佛看穿了李文風的心思。
他也不多言,隻是對身後的懸鏡司檔頭一擺手。
那檔頭立刻會意,從李府門房裏搬出一張太師椅,重重地放在李府大門正中央。
許卓大馬金刀地坐了下去,翹起二郎腿,悠然道:“本官今日有的是時間。李尚書慢慢湊,本官就在這兒等著。”
他頓了頓,眼神一厲,補充道:“若是湊不齊,本官也不介意親自動手,幫李尚書好好清點清點府上,看看還有哪些不義之財,可以一並充當這十萬兩贓款!”
說著,許卓的目光轉向一旁早已嚇得癱軟如泥的李文淵,戲謔一笑。
“李侍郎,令郎貪墨如此巨額的款項,你平日裏就一點都沒察覺?還是說......這裏麵,也有你的一份孝敬?”
李文淵聞言,如同五雷轟頂,整個人抖得如同篩糠一般,連滾帶爬地跪倒在地,拚命磕頭。
“大人明鑒!大人明鑒啊!下官......下官絕不知情!都是那逆子......都是那逆子膽大包天,下官教子無方,下官有罪!求大人饒命,求大人饒命啊!”
他涕淚橫流,哪裏還有半分先前囂張跋扈的模樣。
就在李文風額頭青筋暴跳,焦頭爛額之際,人群外圍突然傳來一聲厲喝。
“住手!”
隻見一名身著禦史官袍,麵容清臒,留著三縷長髯的中年官員分開人群,怒氣衝衝地走了過來。
此人正是都察院禦史中丞,陳景明。
他與李家有些姻親關係,平日裏也與齊王黨的一些外圍人員過從甚密,素以清流自居,此刻見李家受辱,自以為抓住了許卓的把柄,便按捺不住跳了出來。
陳景明走到許卓麵前,義正辭嚴地指責道:“許大人!你身為懸鏡司提領,本應為陛下分憂,整肅朝綱!”
“如今卻當眾淩虐朝廷二品大員,濫殺無辜,與強盜行徑何異?你如此倒行逆施,可知這是在動搖國本,禍亂朝綱!”
他聲音洪亮,一副憂國憂民的忠臣模樣,試圖以此煽動周圍其他官員的情緒,給許卓施壓。
許卓看著這個自己送上門來的蠢貨,心中冷笑。
他緩緩從太師椅上站起身,踱步到陳景明麵前,眼神玩味:“陳禦史,好大的官威啊。”
“本官奉陛下密旨,查辦逆黨同謀,追繳贓款,樁樁件件皆有實證。李如鬆貪墨十萬兩白銀,證據確鑿,已然伏法。本官依律追繳贓款,何來動搖國本一說?”
許卓話鋒一轉,聲音陡然轉厲:“倒是陳禦史你,身為禦史,職責便是糾察百官,彈劾奸佞。”
“如今罪證確鑿之貪腐大案當前,你不但不思為國除害,反而在此為罪臣張目,混淆視聽,阻撓辦案。莫非......你與這李家之間,也有什麼不清不楚的幹係不成?”
“你......你血口噴人!”陳景明被許卓一番話噎得臉色漲紅,強自爭辯。
許卓卻根本不給他繼續狡辯的機會,對身旁的懸鏡司檔頭使了個眼色。
那檔頭立刻心領神會,上前一步,朗聲道。
“回稟大人!屬下剛剛得到密報,這位陳禦史家中,數月前曾收受過來自李家二房管事暗中贈送的一份厚禮。”
“名目嘛,據說是給陳老夫人的‘壽禮’,但價值不菲,遠超常例!除此之外,每年年節,李家送往陳府的‘冰敬’、‘碳敬’,也從未斷過!”
此言一出,陳景明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額頭上冷汗涔涔而下。
他萬萬沒想到,許卓竟然連這種私底下的人情往來都查得一清二楚!
這些所謂的“冰敬碳敬”,本就是官場陋習,是變相的賄賂,一旦拿到台麵上,可就不是小事了!
“一派胡言!純屬汙蔑!”陳景明兀自嘴硬,聲音卻已沒了先前的底氣。
許卓冷笑一聲,懶得再與他廢話,直接下令:“既然陳禦史覺得是汙蔑,那正好。來人!”
“屬下在!”幾名懸鏡司校尉立刻應聲上前。
“請陳禦史跟本官回懸鏡司,好好說清楚這壽禮和冰敬碳敬的事情!本官倒要看看,是本官汙蔑了你,還是你陳禦史真的兩袖清風!”
許卓頓了頓,眼神掃過麵如死灰的陳景明,繼續道:“另外,派一隊人,即刻前往陳府看一看!務必仔細搜查,免得有什麼重要的證物,不小心不翼而飛了!”
“遵命!”
眼看著陳景明步了李如鬆的後塵,就這麼被懸鏡司的人強行請走,李文風一顆心直往下沉。
他知道,今日若是不破財免災,自己恐怕也難逃此劫。
這許卓,油鹽不進,心狠手辣,而且看樣子是早有準備,自己這點伎倆,在他麵前根本不夠看!
“許......許大人!”李文風咬碎了牙,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十萬兩......老夫......老夫給你!但府庫空虛,老夫需要半日時間籌措!”
許卓聞言,臉上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好說,好說。李尚書深明大義,本官佩服。”
“本官就在此等候李尚書。不過嘛......”
許卓話鋒一轉,意有所指地說道。
“為了防止李尚書太過操勞,有損官體,本官會派幾位懸鏡司的兄弟,進府協助李尚書清點銀兩,也好早一些將贓款追回,上繳國庫,為陛下分憂。”
李文風身子一晃,頹然坐倒在門檻上,他知道,自己今日是徹底栽了。
這哪裏是協助清點,分明是派人進府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