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眼,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素色床帳。
“阿辭,你醒了?”
聲音從床邊傳來。
沈清辭微微偏頭,看見段淮安正坐在床邊的矮凳上,手中還握著半濕的帕子。
“我......”沈清辭一開口,喉嚨便火辣辣地疼。
段淮安立即端來溫水,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後頸。
溫熱的瓷杯貼著幹裂的唇瓣,沈清辭下意識抿了一口,卻因吞咽的動作牽動胸口傷勢,忍不住輕咳起來。
“慢些。”段淮安的手在她背後輕輕拍撫,“醫修說你的肺部進了水,需要靜養。”
沈清辭垂眸,看見自己的雙腳已被仔細包紮,雪白的紗布上還滲著點點殷紅。
她試著動了動腳趾,立刻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段淮安按住她的手腕,語氣染上一分焦急。
“別亂動,傷口剛上過藥。”
“抱歉,我不知道你受傷了,不然不會讓你......”
“無妨。”
沈清辭打斷他,聲音輕得像一縷煙。
屋內陷入沉默。
夕陽已經完全沉入山後,房間裏隻剩下燭火跳動。
“阿辭,我查到望月派還有餘孽逃往了北狄。”
“你修養兩天,便和我一同去擒拿吧。”
他的語氣很平靜,就像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沈清辭望向他的雙眸,怔怔地問:“段淮安,你還會娶我嗎?”
燭火“啪”地爆了個燈花。
段淮安的身影在牆上投下晃動的陰影。
“當然。”他的聲音有些發緊,“等剿滅了望月餘孽......”
“那林聽晚呢?”沈清辭直視他的眼睛,“在你心裏,她是什麼位置?”
他避開她的目光,輕聲道:“她隻是師妹。林長老臨終托付,讓我照顧好她......”
沈清辭輕笑,笑聲牽動肺部,又引起一陣咳嗽。
她強壓下喉間的腥甜,“你可曾看到她在我跳舞時,往地上撒鐵蒺藜?”
段淮安的臉色在燭光下忽明忽暗。
他伸手想為她掖被角,卻被沈清辭側身避開。
“阿辭,聽晚她隻是...在望月派受了太多苦,性子難免驕縱,你莫要跟她計較。”
“更何況,我不是已經答應你。”
“等從北狄回來,我們就完婚。”
沈清辭露出一抹苦笑。
“若我說,我如今的身子,根本撐不到那天了呢?”
段淮安的身子一怔,眸中閃過一絲不悅。
“胡說什麼?”
“七日斷魂散的毒性還在我體內,加上這些年積累的舊傷......”
“夠了!”段淮安突然打斷她,眉心緊蹙,“阿辭,你體內有蓮心護體,百毒不侵。這種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燭火在他眼中跳動,映出幾分顯而易見的煩躁。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就為了聽晚的事,你要編出這樣的謊話?”
沈清辭張了張嘴。
她想告訴他蓮心早已凋零、想讓他看看自己毒發時的痛苦、想讓他明白......她快要撐不住了。
可——
“你太讓我失望了。”段淮安冷冷道,修長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從前那個識大體的阿辭去哪了?”
“我......”
“此事不必再議。”
段淮安鬆開手,轉身走向窗邊。
“後日辰時出發,我會讓人來幫你收拾行囊。”
“淮安......”她輕喚,聲音裏帶著最後的希冀。
段淮安頭也不回地推開門。
“阿辭,好好休息,別再說這些喪氣話。”
門關上的瞬間,沈清辭劇烈地咳嗽起來。
一口黑血濺在雪白的帕子上。
她顫抖著掏出懷裏的續命丹,吃了下去。
如今,隻剩下最後一顆。
沈清辭咽下苦澀。
藥力在體內化開的瞬間。
她聽見院外傳來段淮安與林聽晚漸行漸遠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