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但他更清楚，眼下的情況根本無法容許他貿然揭穿或者表露異常。

“所有人！保持隊形，關半圈警備陣型！”另一個士兵大喊打斷了林妄的快速思緒。

人群中的誌願者大多已經嚇軟了。雖然不少人急切地想提著腿就跑，但誰都知道這裏危險重重，隨意脫離原定隊伍或陣位比悶頭站原地更加置人於死地。

“林妄，幹什麼呢！跟上！”

秦仲義不知何時拉扯住了林妄的肩膀，用力將他朝後拉了一把。

他的聲音裏雖然帶著人類麵對致命未知的本能緊繃，但表情卻拚命維持鎮定，像是用一層倔強的硬殼死扛著岌岌可危的恐慌。

“好。”林妄收起短刀回道，語氣平緩得深入骨髓，仿佛完全無視了前方堆疊的屍體與突襲的惡意。

他的注意力卻始終沒有從汙染者的輪廓上移開分毫。

它沒有動，隻是在濃霧中遊走，仿佛在試探，又像是在用某種特殊的獵殺機製觀察所有人。

而它瘦削的身影偶爾交錯開長長的尾氣，一塊塊煙霧般的影子分裂，再於空氣中重新聚合。

——它到底是什麼？

汙染者遊走的身影像一條狡猾的蛇，時隱時現地穿梭在毒霧深處，幾乎不給人任何主動觀察的機會。

林妄從未見過這樣的汙染者，也從未聽聞過類似的事——它太冷靜，甚至可以說太過智慧了。

這個不符合課本定義的怪物身上，散發出一股與以往那種純粹汙染氣息截然不同的壓迫感。

它沒讓人等太久。

"——動了！"有人低喊一聲，破碎的語調裏摻著幾分撕裂般的恐懼，幾乎像是在求饒。

林妄的金瞳輕輕一縮，他的神經還沒完全將這一信息解析到位，卻隻來得及捕捉到一道黑影如箭般從迷霧中躥出。

“警戒側！快——”

負責這一側的士兵話未說完，便在一陣刺耳的利刃割裂聲中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愣住了，甚至連子彈的響聲都慢了一步。

等人們聽見屍體墜地時，那名士兵已經掙紮著跪下，他的胸口以一種不規則的方式被開了一道血窟窿，脊柱幾乎肉眼可見地支棱起來，像一塊被拔出的枯骨。

“開火！開火！”

為首的聯邦士兵發出命令，隨即帶頭扣動扳機。槍聲撕裂空氣，子彈拖出道道流光，像是用急促暴躁的火焰劃過一片隨時可能燃燒的油田。

但毫無意義。汙染者的速度過快，從毒霧中一點點抽出猙獰軀殼，像某種無法逮住的鬼魅一般迅速在不同方位騰挪轉換。

林妄在破幻之眼的視界內，清楚地看見它始終保持著一種詭異的韻律——

每一個動作都精準、迅速，就像一支冰冷的弦樂。

接下來，它幾乎像在展開一場狩獵遊戲。

第二個士兵還沒來得及換彈藥，汙染者的手臂狀肢體已然穿透了他的背心。那肢體帶著一種不知是骨還是肉的黏膩質感，卻閃爍著令人牙酸的金屬寒光。

士兵喉嚨裏的慘叫被血堵住了，叫不出來，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沉悶的、心臟被掏空般的呻吟聲。

“它在左右側遊走——小心——”

"砰！砰砰砰！"又有幾個士兵忍不住開了幾槍，但明明瞄準了汙染者的位置，子彈卻隻在毒霧中打出了幾朵啞火般的煙霧彈，沒有碰到分毫邊角。

林妄的目光掃過四周，秦仲義就站在稍遠一點的地方，臉色煞白，像個失去命令的雕塑。

他右手拽著一根長鋼管，額頭的汗已經順著側臉滑到了脖頸處，那張平日裏帶著樸實憨厚的麵孔，此刻滿是難掩的恐懼和僵硬。

"林妄......怎麼辦、怎麼辦啊？"秦仲義努力壓低聲音問他，卻像是瀕臨崩潰的小孩在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他的喉嚨幹啞著，每一個字都擠滿了偏激的焦躁感。

"往後撤。"林妄語氣極其冷靜，盡管胸口的速度和秦仲義此刻狂跳不已的模板差不了多少，但他盡力讓自己的每個字都顯得從容不迫。

頭頂狠狠一震，像是有人在毒霧層中丟下了一顆重磅炸彈。

林妄抬眼，看見那汙染者正以一種趨近殘酷的姿態緩步靠近，他們這一塊陣線中，又有一名士兵倒下，鮮血如潮水般侵染了腳下的裂紋地表。

"守住隊形！別亂！"最後殘存的聯邦士兵們硬著嗓子向誌願者們吼道，可顯然作用不大。

人群已經有些失控，慌亂和恐懼像毒液般在空氣中傳播開，一些人開始低頭狂奔——沒有方向地跑，拚死命地遠離這個讓他們心裂膽寒的殺戮場。

"呼叫聯邦——請求支援！報告支援！這裏是......"

通訊器傳來斷斷續續的電流噪音，隨後徹底沉默。負責呼叫的士兵手忙腳亂敲了幾下設備，臉色卻更難看了。

"信號切斷了！"他的喊聲讓所有人的表情再度往下沉了一層。

孤立無援——這幾個字瞬間摧毀了大部分人的心理防線。

秦仲義的臉被映得猶如潮水褪去般灰暗，他用力拉了一把林妄，“停不住了......咱得走......”

秦仲義話音未落，毒霧中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金屬劃破聲。

原本稀疏的幾盞便攜照明燈光芒驟然一閃，接著如同被某種巨大的斷電刀割裂，通通熄滅了。

四周瞬間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所有聲音仿佛都被拉進深不見底的深淵，隻剩毒霧繚繞的微微嗡鳴，像是死神屏住了呼吸。

“怎、怎麼回事？”有人尖聲叫了出來，嗓音因恐慌而扭曲得顫抖，“燈！燈滅了！”

“電力——是電力係統被切斷了！”負責便攜設備的士兵一個趔趄跪倒在地，手指發著抖在控製台上亂摸了一陣，但麵前的屏幕已經徹底失去了反應，唯有一片死寂的黑。

“它切斷的......它在挑釁我們！”另一個士兵咬牙擠出一句話，語氣中夾雜著憤怒和無助，“它在拉開獵殺環境！快，所有人就地守衛！”

“守個屁！”一個明顯已經被嚇破膽的誌願者顧不上壓低聲調，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這樣被耗下去就是等死，誰也別想活著出去！它、它是故意的，它就是要埋了我們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