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沅的手指在鍵盤上顫抖得幾乎按不準空格鍵。
“不可能......”
她猛地拔掉優盤又重新插入,像是希望這次能看見不同的畫麵。
辦公室的落地窗外,暴雨拍打著玻璃。
沈西沅突然站起來,椅子在地麵劃出刺耳的聲響。
她抓起手機撥號:“李警官,我要調十五年前三中後巷傷人案的完整卷宗。現在就要。”
當李警官帶著檔案袋出現在辦公室時,沈西沅正蜷縮在辦公桌底下。
她的真絲襯衫皺得不成樣子,睫毛膏在臉上暈開黑色的淚痕。
看起來已然沒有半分從前高傲的樣子。
“沈小姐,你要的東西都在這了。”
李警官見她這副模樣愣了愣,隨即抽出幾張泛黃的照片:
“這是現場勘查照片。當時巷子太暗,圍觀群眾都以為是梁深行凶,其實......”
照片上清晰地顯示著:我的校服後背全是被撕扯的痕跡,而崔文賀的傷口都是正麵捅傷。
最後的筆錄證明也一句一句清晰記錄,我隻是個勇於救人的報案人,與案件沒有任何關聯。
其實她有很多次觸摸到真相的機會,可她都被盲目的仇恨蒙蔽了雙眼。
她不願麵對我,一心隻有她的崔文賀,於是我所有的辯駁在她麵前都那麼蒼白無力......
沈西沅嘴唇顫抖著。
十五年的恨意在這一刻突然崩塌,露出血淋淋的真相。
“梁深......”
記憶像被雨水衝刷開的血漬,一點點清晰起來。
我突然想起結婚第三年她發燒時,我徹夜守在床邊。
而她昏昏沉沉,對著崔文賀的照片說“要是文賀在就好了”。
當時我紅著眼眶退出房間的背影,和那天巷子裏被警察帶走的身影,竟然重疊得嚴絲合縫。
得知真相後的沈西沅瘋了一般,推掉所有的工作冒雨開車衝了出去。
去的那條路,正是我父母的家。
她跌跌撞撞地拍打著門鈴,褲腿拖在泥水裏也渾然不覺。
“媽!開門呀媽!對不起......”
“西沅?”
我媽打開門時手裏還攥著沾淚的紙巾,眼睛紅腫得像兩個核桃。
而沈西沅直接跪在了玄關的大理石地麵上,“咚”的一聲悶響。
她顫抖著抓住我媽的睡袍下擺:
“媽......對不起,我知道了......”
我爸聞聲出來,手裏還抱著我的遺像。
看到沈西沅的模樣,老人家的手猛地一抖:
“你來幹什麼?!滾出去,我家不歡迎你!”
他提起掃把就把沈西沅往外趕,沈西沅也不敢還手,隻是一味地哭,眼淚混著雨水往下淌:
“爸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錯?”我爸突然笑起來,從茶幾抽屜裏抽出一遝紙摔在地上,“你看看這些!梁深確診重度抑鬱的診斷書!他吃過的藥比你這輩子吃的維生素都多!”
紙張散落一地。
沈西沅爬過去撿起最上麵那張,是半年前的心理谘詢記錄,上麵清晰寫著我的病情已經嚴重到幻想被愛。
“他早就想死了。”我爸蹲下來,手指戳著紙麵上的日期,“去年你生日那天,他吞了半瓶安眠藥,又自己摳喉嚨吐出來。就因為你說要回家吃飯,結果你還是放了他的鴿子!”
往事一幕幕回溯,走馬燈似的劇情讓我意識到,靈魂也是會痛的。
沈西沅的指甲摳進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在診斷書上。
她想起那天自己臨時起意飛去了巴黎,朋友圈發著和朋友的香檳合影。
我爸憤恨抓起枕頭砸向她:“他連死都在為你著想!臨死前給我們發消息,說‘別怪西沅,她不是故意的’!”
沈西沅突然發出動物般的哀嚎,整個人蜷縮在地上抽搐。
她想起最後那通未接來電,可當時她在給崔文賀掃墓,看到來電顯示就直接按了靜音。
於是那一通,成了永別。
“滾出去!你連他的骨灰都揚了,在這裝什麼深情!滾!”
我爸拽著她胳膊往門外拖。
被推出門時,沈西沅死死扒著門框,眼淚鼻涕全都糊在她昔日引以為傲的妝容上:
“爸,媽......你們原諒我好不好?求求你們!”
可鐵門仍然被重重關上。
暴雨中,沈西沅癱坐在地。
她抖著手解鎖手機屏幕,在攔截信箱裏找到了那個被她拉黑的,我的號碼。
發給她的最後一條消息寫著:
“西沅,結婚紀念日快樂。如果......這是最後一個,請記得我永遠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