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潯舟的聲音似有魔力,繚繞著沈梔夏的耳朵,讓她的心微微一動。
哥哥......
沈梔夏眼圈微微一紅。
小時候,她永遠回不去了。
陸潯舟再溫柔寵溺,再卑微抱歉,都是他諸多假麵中的一個罷了。
她見過他寒冷的目光,見過他無情的馴服手段,和他瘋狂的占有控製欲。
觸到他的逆鱗,就會讓他的真麵目猙獰盡顯。
哪怕他對她有百分之一的感情,都不忍心害死她的父母......
想到這裏,她的心腸立刻冷硬如冰。
“我累了,回去吧。”
原本充實的安排,在滑翔傘降落後結束。
沈梔夏身心俱疲,回到老宅,午飯沒吃就倒在床上睡著。
隱隱約約,似乎聽見書房傳來斷續的對話。
“......營銷號發出去。”
“可......陸家的醜聞,會不會......夏夏小姐的名譽?”
“對加害者才是醜聞......鬧大了......才沒那麼容易被保釋......”
沈梔夏很想豎起耳朵聽得更清楚,可是五官已經不聽她的調度。
再睜眼,房間裏隻有床頭燈開著,紗簾外的路燈映著樓外老樹蔥鬱的樹枝,隨風搖曳。
小時候她很怕這種影子,總是鑽進陸潯舟被窩叫醒他說,哥哥,我窗外有鬼,我要睡你這兒。
她苦笑。
早知道不是真堂兄妹,她怎麼也不會這麼幹。
說也奇怪,她年年體檢,怎麼就沒有一次檢查出她和養父母的血型不同呢?
想到這裏,一個念頭忽然閃過。
不對,她十歲那年得了急性闌尾炎,學校聯絡不上陸勉之夫婦,是陸潯舟作為家屬陪她去醫院的。
手術前的血型報告,陸潯舟一眼沒看?
那之後,每年體檢,陸潯舟非要和她一起去,不讓任何人跟著。
難道......
沈梔夏一把掀開被子,穿鞋出門。
而此刻陸潯舟並不在臥室和書房,而是在廚房。
沈梔夏下樓時就聞到了她最愛吃的幾道菜的香味,頓時饞蟲大動,暗暗咽了咽口水。
隔著玻璃門,隻見陸潯舟穿著一條不太合身的圍裙、戴著手套,正從烤箱裏取出最後一道菜。
回頭把烤盤擺在島台上,他就看到了沈梔夏站在門口。
他微笑,“醒的剛剛好。”
他夾起一塊咕嚕肉,一手托底,送到她嘴邊。
“嘗嘗,看哥哥的手藝退步了沒有。”
酸甜可口的香氣撲鼻而來,沈梔夏不為所動,反而後仰些許,拒絕了投喂。
陸潯舟笑意一僵,疑惑地看了看肉,又看看她。
“怎麼,這兩年口味改了?”
沈梔夏質問道,“陸潯舟,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不是陸家人的?”
陸潯舟一愣,手在半空頓住。
“當然是......陸晞月認親後。”
沈梔夏皺眉,“如果有人在多年前就知道我的血型和陸家人不同,卻一直替我打掩護,甚至連我本人都瞞著,你說他是什麼居心?”
陸潯舟放下筷子,雙手抱懷微笑道,“可能是覺得事不關己,不想惹麻煩吧。”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不坦白。
陸潯舟,你個騙子......
沈梔夏冷冷瞥他一眼,目光落在島台上那幾盤菜上。
都是她自小愛吃的菜,色香味完全沒變。
但她笑意冷漠,“以後你不用親自下廚,這些菜我早就不愛吃了。”
說著她頭也不回地上樓去了。
晚上肚子咕咕叫、有點低血糖的時候,她才有點後悔。
暫時結盟是為了報仇,那麼吃他幾頓飯,也不必有什麼“吃人嘴短”的負擔吧?
接近十一點都沒睡著,聽著門外無聲,她才躡手躡腳下樓找水果吃。
餐廳和廚房都一片漆黑。
她不敢開燈,摸索到冰箱旁,打開一扇門。
冰箱裏不但有多種水果,還有新鮮的果汁。
她忙拿了一瓶鮮榨果汁,打開剛要喝,背後卻忽然掠來一陣冷風。
一隻纖細修長的手,重重按在了冰箱門上。
“餓了?”
聲音富有磁性,低沉悅耳,但這時候出現,可就隻剩驚嚇了。
沈梔夏脖子一縮,緩緩轉頭。
“誰說我餓,我......渴了而已。”
“嘴硬。”
陸潯舟一手圈錮著她,另一隻手自然而然地覆在她的腹部按了按。
“啊......陸......”
沈梔夏身子一顫,差點罵人。
這混蛋怎麼可以按她肚子!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已經不是她哥哥了!
她的胃卻發出“咕嚕嚕嚕”一陣慘叫。
陸潯舟嗤笑出聲。
“看來你的胃沒有你的嘴爭氣,它出賣了你。”
沈梔夏氣得鼓著腮幫子,啞口無言。
陸潯舟開燈,牽著她的手來到餐廳,拉開座椅,打開一個個餐盤蓋。
這次又換了幾道菜,看得出剛做好不久。
沈梔夏不再固執,拿起碗筷,低頭就吃了起來。
等她吃完,陸潯舟將一個掐絲銀鑲邊的天鵝絨珠寶盒,放在她麵前。
珠寶盒裏是一套藍寶石滿鑽首飾,閃著熠熠華光。
每一處獨具匠心的設計,都精心打磨細節,從選料到工藝都完美得無可挑剔。
沈梔夏心裏仿佛落入一顆鵝卵石,蕩起一圈圈漣漪。
這是兩年多以前陸潯舟親手設計的首飾,說要送給她作為她十八歲生日禮物。
畫稿雖然完成,可他卻在她十八歲生日之前突然出國。
陸潯舟拿起項鏈,戴在沈梔夏美麗的頸間。
“沒能在你十八歲時送給你,隻好當做二十歲的禮物了。”
戴好,他的下巴在她鬢邊輕輕蹭了一下,親昵如舊,“生日快樂,夏夏。”
沈梔夏低頭撫摸著項鏈上的藍寶石吊墜,鼻子一酸。
如果十八歲生日收到這禮物,她會幸福、感動。
可現在,在她死而複生後才遲來的禮物,更像是命運的戲弄。
她垂手,藏起眸底的黯然,諷刺道,“約定和承諾,就像遊戲限時獎勵,錯過就永遠拿不到了。”
“別再試圖用回憶,來矯飾那段被你棄如敝履的過期親情。”
字字誅心,陸潯舟的心仿佛被尖勾撕扯一般疼。
“過期親情......”
他指尖繞著她的一縷碎發,苦澀地念了一遍。
沈梔夏耳朵一麻,忙側身避開,站起來把項鏈摘了放回盒子。
“飽了,我回房睡了。”
沒等她轉身離開,陸潯舟就一把將她扯回來。
他左手撐在她右側桌麵,攔住她去路。
右手扣住她的腰肢,逼她仰坐在餐桌邊沿,把兩人距離壓迫到不足兩厘米。
他充滿控製欲的眼神,強大懸殊的力量,隔著真絲睡衣也能感覺到的滾燙體溫,瞬間喚醒了沈梔夏前世的噩夢。
她驚慌地推他,“陸潯舟,你幹什麼!放開!”
陸潯舟的手從她腰際緩緩向上揉,最後輕輕托起她的臉頰。
他深邃幽暗、充滿侵略感的眼眸裏,閃爍著一絲藏不住的哀傷。
“夏夏,真的不要哥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