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訴自己不要看,不要在意,但眼睛卻不受控製地固定在兩人即將接觸的唇上。
三年來,他見過蘇淺淺帶各種男人回家,見過她在客廳、在廚房、在他親手挑選的沙發上與別人親熱。
但從未有一次像現在這樣——當著他的麵,刻意為之,隻為看他痛苦。
謝晨陽的唇離蘇淺淺隻有一寸距離時,顧寒川閉上了眼睛。
他聽到蘇淺淺急促的呼吸聲,聽到衣料摩擦的窸窣聲,但預料中的親吻聲卻遲遲沒有傳來。
“滾出去。”
蘇淺淺的聲音冰冷刺骨。
顧寒川睜開眼,看到她一把推開了謝晨陽,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厭惡。
“什麼?可是你剛剛——”謝晨陽一臉錯愕。
“我說,滾出去!”蘇淺淺幾乎是吼出來的,手指向門口,“現在!”
謝晨陽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在看到蘇淺淺的表情後明智地選擇了閉嘴。
他整了整西裝,向門口走去,經過顧寒川床邊時投來一個怨毒的眼神。
門關上後,房間裏隻剩下沉重的寂靜。
蘇淺淺背對著顧寒川,肩膀微微發抖。
“為什麼停下?”顧寒川輕聲問,“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看我痛苦。”
蘇淺淺緩緩轉身,顧寒川驚訝地發現她的眼眶發紅。
“我想要什麼?”她重複著,聲音嘶啞,“我想要你像個人一樣有反應!想要你表現出哪怕一丁點在乎!”
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而不是像個活死人一樣躺在那,看著我吻別人都無動於衷!”
顧寒川靜靜地看著她崩潰。
這才是真實的蘇淺淺——驕傲、固執、不肯承認自己真正想要什麼的蘇淺淺。
“如果我表現出在乎,”他慢慢地說,“你會停止嗎?”
蘇淺淺愣住了,嘴唇微微顫抖。
“不會。”她最終承認,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但至少我會知道......”
“知道什麼?”
“知道你還在乎。”她的聲音哽咽了,“知道那些年不是我一廂情願。”
顧寒川的心臟劇烈疼痛起來,比任何一次治療都要疼。
他多想告訴她,他當然在乎,即使到現在,即使經曆了這一切,他仍然無法真正放下她。
但這樣的告白隻會讓她更加瘋狂,更加執著於這場互相折磨的遊戲。
“蘇淺淺,”他輕聲喚她的名字,像過去無數次那樣,“看著我。”
蘇淺淺抬起淚眼看他,那一瞬間,她看起來像極了當年那個在櫻花樹下害羞微笑的女孩。
“我們之間,”顧寒川一字一句地說,“早就結束了。”
這句話像一把利劍,刺穿了蘇淺淺最後的防線。
她的表情從脆弱迅速轉為憤怒,再轉為一種可怕的平靜。
“不,沒有結束。”她擦幹眼淚,重新戴上那副冷漠的麵具,“隻要你還活著,隻要我還活著,就永遠不會結束。”
她走向門口,步伐恢複了往日的優雅從容。
“明天謝晨陽還會來。”她頭也不回地說,“每一天他都會來,直到你表現出一個正常人該有的反應。”
門關上後,顧寒川終於允許自己露出一絲痛苦的表情。
他蜷縮起來,額頭抵著膝蓋,無聲地顫抖。
血管瘤的位置一跳一跳地疼,但比起心臟的疼痛,那根本不算什麼。
窗外,虛假的風景依然如故——那棵永不落葉的樹,那片永不陰霾的天空。
顧寒川盯著那扇假窗戶,突然想起真正的天空是什麼樣子。
自由,原來已經是那麼遙遠的事了。
第二天清晨,顧寒川被開門聲驚醒。
他以為是蘇淺淺又來繼續她的“治療”,卻看到謝晨陽獨自走了進來,手裏拿著一份文件。
“淺淺讓我來拿你的簽名。”謝晨陽得意地晃了晃文件,“關於你父親治療費用的授權書。”
顧寒川強迫自己坐起來,盡管每一塊肌肉都在抗議。
“我父親怎麼了?”他聲音沙啞。
“肝癌晚期,已經轉移到淋巴。”謝晨陽假惺惺地歎氣,“治療費用很高,不過隻要你簽了這份文件,淺淺答應全權負責。”
顧寒川接過文件,手指微微發抖。
紙上密密麻麻的條款中,有一條引起了他的注意——“自願放棄所有財產繼承權及法律追訴權”。
“這是陷阱。”他低聲說。
謝晨陽笑了。
“當然是陷阱。”他俯身在顧寒川耳邊低語,“但你有得選嗎?你父親等不起。”
顧寒川的視線模糊了一瞬。
他想起父親粗糙的大手,想起小時候父親背著他看日出的溫暖,想起大學時父親省吃儉用給他寄的生活費。
那個沉默寡言的男人,從未向他索取過什麼,現在卻因為他的無能而受苦。
“筆。”他伸出手。
謝晨陽勝利地笑了,遞給他一支鋼筆。
顧寒川在簽名處停頓了一下,突然抬頭:“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她能原諒你?”顧寒川直視謝晨陽的眼睛,“你騙了她三年,冒領我的功勞,卻能得到她的信任和......愛。”
這個詞說出口時像刀割一樣疼。
謝晨陽的笑容變得猙獰。
“因為我了解她。”他輕聲說,“我知道她想要什麼——一個永遠臣服於她的寵物,一個沒有自我的影子。”
他拍了拍顧寒川的臉,“而你,永遠做不到這一點。”
顧寒川的手握緊了鋼筆。
謝晨陽說得對,他永遠無法成為蘇淺淺想要的那種人——一個沒有自我、完全依附於她的存在。
也許正因為如此,她才如此執著於征服他、摧毀他。
筆尖落在紙上,顧寒川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在這一刻,他感覺自己簽下的不僅是財產和法律權利,還有最後一點尊嚴。
“明智的選擇。”謝晨陽收起文件,突然壓低聲音,“對了,有件事你應該知道。”
他的表情變得陰險,“你父親根本不知道你在這裏。我們告訴他,你拋棄了他,就像當年拋棄蘇淺淺一樣。”
顧寒川的血液瞬間變冷。
“你說什麼?”
“老人家哭得很傷心呢。”謝晨陽假裝同情地搖頭,“說沒想到自己養了個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