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和嘈雜的吵鬧聲,讓陳諾從不省人事中抽離出來。
他差點以為自己就要去另一個世界和媽媽在一起了。
“醫生,求求你救救他吧。”羸弱的聲音從病房門口方向傳來,“他還是有救的,我們可以去籌錢。”
“我已經說了,作為醫生我們一定會盡力,但是希望作為病人,也應該配合。”
醫生的眼睛朝病房那邊望了望。
“唉!”他身後的小護士也有些無奈地發出一聲歎氣,聲音輕飄飄的,卻讓人覺得可怕。
醫生還有別的工作,黎初不能挽留,隻能趁著他們離開以後擦幹淨眼角的淚痕
她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似的推開了半掩著的病房門,陳諾聞聲立馬閉上眼睛。
門口的人遲疑片刻後,還是踱步到他的身側慢慢彎下腰,替他掖好了杯子,聲音透著哽咽:“學長,你就是太不把自己當回事了。”
陳諾的眉心微微一蹙,心裏也有些發抖。
他緩緩睜開眼眸,假裝自己是剛剛轉醒。
黎初驚了一下,倏地站起身來:“學長,你醒來了?”
她的眼淚不由自主地從眼角往出冒,攔都攔不住,最後她隻是固執地扭過半個身體。
“我隻是迷了眼睛,你別誤會。”
陳諾仍然皺著眉:“多謝你,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盡快手術。”
他算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回來的,迷迷糊糊之中又好像看見了自己的母親,她讓他好好活著。
“我要好好活著。”陳諾有些負氣,“仔細想想,好死不如賴活著。”
人好像隻有經曆了太大的事情以後才會有思想上的改變,恰如此刻的他。
用營養水吊著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這一次的昏迷足足有三天,以至於錯過了上一次的合適器官。
陳諾好像更瘦了,見黎初隻是哭不答話,心裏便明白過來。
“沒關係,我還可以等下一個機會的到來,合適的器官總是會有的。”
他這話不知道是在安慰黎初還是在安慰他自己。
黎初不敢去看他,麵容消瘦臉色慘白的男人看著就好像活不長時間了,所以她不敢麵對。
原本側對著他的腳步再次挪了挪,這一次是背對著他:“你終於醒來了,我去叫醫生來,順便給你帶飯。”
剛才的幾句話已經用盡了陳諾的力氣,他隻微乎其微地點了下頭。
醫生給他做了一個全麵的檢查後,歎了口氣,“你得好好養著身體,否則連上手術台的力氣都沒有。”
一行人離開後,病房恢複了悄無聲息。
隔著薄薄的紗簾,依然可以看到外麵陽光明媚的光景,陳諾往上裹了裹被子,卻還是覺得冷。
其實剛才醫生還沒把話說完,除了良好的身體基礎以及合適的器官源之外,他還得有足夠的錢。
黎初帶來了她自己親手準備的菜粥,他才剛醒來不能吃太多。
食了大概半飽他就稍微有了力氣,雙手撐著床坐了起來,從床頭處摸索過來手機,“住院費用多少錢,我給你轉。”
然而打開零錢,看著上麵的餘額他的臉上掠過一絲窘迫。
黎初看在眼裏,“沒多少錢,不用還,等你好了再說。”
陳諾關掉手機頁麵,“暫時先欠著,我得早點出院掙錢,要不做手術也拿不出那麼多費用。”
反正現在也是這幅鬼樣子了,他還是沒掩飾自己的窘迫勢態,如實說出之後的打算。
黎初也替他著急,不過她自己也是掙著底薪的打工人,不可能替陳諾承擔太多費用。
陳諾盯著外麵的天,遠遠望過去,目光深邃且複雜,不知在想什麼。
黎初也順著看了過去。
原本明媚的陽光不知什麼時候暗淡下去,天黑沉沉的,看樣子應該是要下雨。
“我有認識的朋友在酒吧裏麵,那裏來錢倒是挺快的,就是辛苦,要是你不嫌棄的話......”
“我不嫌棄。”陳諾眼中帶著星星亮光。
他從前對這種地方十分不屑,到頭來這地方卻成了他暫時的救命稻草。
陳諾感慨不已,下定決心後,黎初幾番阻攔也沒能讓他繼續在醫院呆下去,在暴雨降臨前他回了家。
空蕩蕩的房間裏麵毫無人氣,說明虞歌已經好幾天沒回家了。
想要知道她的近況隻需要拿出手機點開娛樂新聞看一看就可以,但是他不想知道關於她的任何消息。
因為惦記著打工掙錢的事情,他逼迫自己這幾天吃了好多飯,雖然依然是麵容枯槁的模樣,卻好歹能幹活了。
從進了醫院到現在為止,虞歌對他沒有一句問候,陳諾閉了閉眼,將手機關閉。
黎初手頭工作忙離不開,隻能讓她朋友在這裏照看陳諾。
到了地方,黎初的朋友再三確認:“你就是黎初介紹過來工作的人?”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陣,衝著他搖搖頭:“你這樣的,可別最後倒在我們酒吧裏麵訛人。”
也不能怪對方說話難聽,實在是一年當中總會遇到幾個奇葩,酒吧裏麵各色人物混雜其中,總得防著。
陳諾再三表示自己會好好幹活,絕對不會影響酒吧經營,再加上有黎初做擔保,這才勉強留下來。
看在黎初的麵子上,他也不過做一些輕快的活兒。
陳諾幹事利索話不多,沒多久便獲得了老板和同事的肯定,再加上他幾乎是住在這裏,一醒來就幹活,老板隻覺得撿著了個好牛馬。
才上班沒一周的時間,他提前領取薪水還了黎初當初墊付的住院費用,二人約好下班好一起吃飯。
難得他到點兒準備走人,黎初朋友卻拉住了他。
“今天先別走,一會兒來大活兒,你留著混個過場,小費也能掙不少。”
他也是看在黎初的麵子上才說這些掏心窩子的話,否則這種場合誰都不希望別人也跟著分一杯羹。
陳諾當然不會拒絕,機會難得,連連笑著回應:“多謝兄弟惦記著我,改天請你吃飯。”
酒吧裏麵已經有部分清場,剩下的服務人員卻隻多不少,大家提前得了風聲,誰也不願意走。
人影攢動,在光束中間穿梭,酒吧裏麵的規矩不多,大家在忙過那一陣後就能自由行動。
一些和老板熟的人已經提前開始準備下一個場子的酒和食物,陳諾跟著接過果盤在中間傳遞著。
一轉身的功夫,就聽見門口又是一陣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