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世人皆豔羨我有個對我千般好萬般寵的夫君，

但他戰死了。

我傷心欲絕，卻顧念他家中老弱婦孺，以婦人之軀艱難地撐起一片天地。

婆家讓我再嫁，我都以心有所屬難許他人，一一拒絕。

突然有一天，我的夫君死而複生，

他歸家之日，所有人都為我歡喜，說我的好日子要回來了，

顧晏紅著眼將我抱緊：“從今往後，我不會再讓你吃半點苦。”

但接風宴上，我卻與他對席而坐，舉杯遙祝：“夫妻情斷，我與顧將軍自此，一別兩寬。”

1.

“嘖嘖，這年紀輕輕就守寡，真可憐。”

“唉喲，人家可不一定守活寡呢，我前些天看有黑影從人家小院兒的窗子裏竄過去，說不準......”

“說不準......還不止一個人呢！”

兩個長舌的男人會意般在顧府門前賊笑起來，

下一刻，一盆冰冷的泔水從天而降，澆了滿頭。

“你！”男人怒極，卻被我一眼瞪了回去：“嘴比泔水臭的家夥！還想再吃一桶嗎？”

男人落荒而逃，

這樣的事，四年來我早就習以為常。

現在我隻在意老太太的藥還沒吃，忙往屋裏趕，

“歲歲啊，真是苦了你。”

老太太癱坐在床榻上，渾濁的眼裏漫著淚花：“你走吧，我們顧家…欠你太多......”

我放下碗，裏麵剩下一點的渾濁藥液碰撞一圈：“祖母要趕我走？那我可要傷心了。”

“傻姑娘，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當然明白，老太太是心疼我。

新婚沒多久，夫君便戰死沙場，家中父母都勸我再尋一門好親事，我本可以一走了之，

但我沒有。

顧晏在朝廷上樹敵良多，缺了撐腰的人，顧府這些老弱婦孺們，不知會有多難熬。

我與顧晏，總角之宴，年少定情。成親後，他愛我疼我，幾乎讓我成了全京城人人豔羨的娘子。

他待我那樣情真意切，我又怎可拋下他的家人落荒而逃？

“夫人，小院兒的窗子裝好了，您來看一眼？”我隨著丫鬟離開，

看著開在高牆之上，常人都爬不上去的窗點了點頭。

前段日子，有人趁著深夜偷偷潛入府中，欲對顧家妹妹行不軌之事。

好在我發現及時，雖被賊人用利刃所傷，但好歹沒讓妹妹受苦。

顧晏最寶貝這個妹妹了。

“夫人......”丫鬟看向我手臂上的傷處，傷心垂淚：“若是將軍還在，哪還會有賊人敢......”

若是顧晏還在......

嘴笨的我不必學著舌燦蓮花，隻為與那些落井下石的長舌婦們對罵，

最好麵子的我不必梗起脖子，去書院鬧得雞飛狗跳，給受到霸淩欺辱的小侄子討一個公道，

最不會數術的我不必一人擔起全府生計的重擔，整理那一疊疊賬本。

若是他還在......

我強扯出笑來，抹了抹她臉上的淚：“放心，你家夫人這些年厲害不少，絕不讓你們受了欺負。”

丫鬟卻哭得更厲害：“顧將軍在時，您分明連打雷都怕，連桶水都提不動的，這些年......”

我沒法，隻能轉移話題：“咱們小院那株紅梅，可開了？”

“開了，我還喊人折了梅枝，您看。”

我拿著那株開得正豔的梅枝，心中一陣失落。

院中紅梅是他知道我喜歡，為我種的。

那日他笨拙地拿著小苗，廢了好大的力氣才種下，白玉般的臉上都沾了土。

“我行軍在外，便托這株好命的紅梅陪著我家娘子。花開之日，我便回來親自陪你。”

“娘子到時，可別喜歡這紅梅勝過我啦！”

少年意氣地揚著狡黠的笑，樣子好看極了。

誰知道，紅梅一開一謝便是四個年頭，

顧晏，卻再沒回來。

“騙子。”我喃喃一句，正黯然神傷時，門外傳來一陣狂喜的呼喊。

“回來了！夫人，將軍回來了！”

我怔愣在原地，梅枝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