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嬤嬤雖然不解,但選擇支持。
“老身認床,這住處還得親自去看上一看才好。”
說完便去追蕭夫人。
蕭昭昭看著她離開的身影,知道她是先去替自己把關,心裏熨帖。
有這樣一位嬤嬤在自己身邊,省了她不少事。
她領情。
隻是嘉嬤嬤這麼一去,正廳裏就隻剩下蕭文才與她,且對方還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叫父皇倒是叫得很順口。”
良久,蕭文才忽然幽幽地吐出一句。
蕭昭昭有些想笑:“有蕭大人珠玉在前,本宮自然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不是恨不能沒有她這個女兒嗎?怎麼現在她給自己找了“新父親”,又不願意?
蕭文才愣了愣,扯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
“知道你過去受苦了,可若不是那些苦,又何來今日的造化?”
“做人要惜福。”
蕭昭昭嗤笑一聲,並不接茬。
蕭文才皺眉又舒展開:“不管你信不信,過去十八年,家裏是有苦衷的。”
“我們畢竟都是你的血脈至親。若是得勢之後就翻臉無情,怕是於你自己的名聲也不利。”
究竟是不是血脈至親,這事蕭昭昭還真要好好查上一番。
不然,她實在想不通,自己為什麼被排除在外。
但查不查,什麼結果,都不耽誤她找蕭家人算賬。
眼下,她便很是不耐煩地打斷了蕭文才。
“當初付家小姐被綁架,就是蕭嶺為了替蕭慕慕出氣而做的。”
“隻因為人家當初替本宮說了一句話,讓蕭慕慕當場沒麵子。”
“今日本宮可是把人折騰了夠嗆,他豈會無動於衷?”
蕭文才想反駁,可明知自己的孩子是什麼樣的人,也有些沒底氣。
“咱們才是一家人,他不會的......”
又連忙補充。
“殿下,此事隻咱們蕭家人知曉,萬不可說與旁人聽!”
付家可是禦史大夫,這樣的人家,能不惹都不想惹。
是非不分,溺愛幼子,蕭昭昭愈發失望,冷哼一聲。
“蕭家小姐公子,甚至是主母,都對本宮怨懟頗深。”
“蕭大人與其遊說本宮,不如先管好自己的家人。”
蕭文才被說得後背一涼,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連忙起身離開。
他得先去穩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不要把蕭昭昭惹急了。
想來他們也沒有那麼蠢。
將近傍晚,蕭夫人和嘉嬤嬤一起來請蕭昭昭移步朝顏院。
蕭夫人一改往日,將一個賢良淑德的主母演得非常到位。
隻是她到底不是蕭文才,眼裏還是會時時流露出怨毒之意。
蕭昭昭見過她最不加掩飾的樣子,這幅麵具自是對她無效。
倒是把嘉嬤嬤看得愈發警惕起來。
另一邊蕭慕慕帶著人哄哄嚷嚷地搬家,這邊嘉嬤嬤扶著蕭昭昭進了臥房。
“老身一直盯著,倒是並未發現蕭夫人有做什麼手腳。”
蕭昭昭笑著推開窗,對著爬了滿牆的朝顏花微笑。
“蕭慕慕也跟著一起住進來,這院子自是不會有什麼問題。”
無非是一些惡毒的小心思。
比如朝顏花是不長久的花,花開的時候再絢麗,不過半日便會凋落。
他們想讓她也像這花。
這種牽強附會的心理勝利,對於蕭昭昭來說,實在是不值一提。
用力呼吸了一大口新鮮空氣,一舒心中鬱氣。
她總算是對自己重生有了實感。
她能看到顏色,能聞到氣味,還能碰觸到一切。
坐到梳妝台前,看著銅鏡中無比熟悉的臉龐,一時愣神。
“還是殿下有法子。”嘉嬤嬤站到她身邊,為她理了理發髻。
“其實貴人們,是忌諱雙生的。龍鳳一胎尚好,但若是同性,便會生出許多問題。”
“殿下這妹妹,恐怕......”
她自然是想不到,蕭家會為了一個女兒讓另一個女兒去死。
但蕭家的態度,明顯是隻會扯後腿的,她為蕭昭昭擔心。
蕭昭昭輕笑一聲:“又讓嬤嬤看笑話了。”
這些話,她從小便知曉。
她看了看銅鏡中的自己,又去看在外間大呼小叫的蕭慕慕。
她們有著一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區別隻在於一顆淚痣。
從前,是蕭慕慕對著她這張臉咬牙切齒。
“如此卑賤之人,憑什麼與我同一張臉?晦氣!”
為了讓這張臉獨一無二,她在蕭昭昭的臉上劃了一刀,從眉尾一直到下巴。
蕭昭昭常年用大片的頭發遮蓋,用胭脂往臉上畫大片大片的胎記,就是怕惹了蕭慕慕不高興。
至於現在這光潔如玉的臉龐,是蕭家想要讓她替蕭慕慕進宮,用了猛藥,生生把那傷疤洗掉的。
灼熱撕裂的痛楚似乎還在昨天,蕭昭昭支著下巴,靜靜地看著天真囂張的蕭慕慕。
“不過您說得對。”
現在,輪到她看這張臉不順眼了。
蕭家不會放過她,她也不會真放過蕭家。
除了還在做白日夢的蕭文才,雙方都已經達成了共識。
晚間,蕭慕慕和蕭昭昭躺在一張床上,蓋著同一床被子,隻是中間仿佛隔了一條銀河。
這次回來,她一直覺得自己看不透蕭昭昭。
蕭昭昭不再是原來那個卑躬屈膝誠惶誠恐的丫鬟,她沒有辦法再像從前那樣把她踩到塵埃裏翻不了身。
甚至......她現在經常覺得自己被俯視。
她雙手緊緊抓著被褥,眼睛死死地盯著床頂,怎麼也想不通,自己是怎麼淪落到跟蕭昭昭同床共枕之上的。
蕭昭昭是怎麼敢的?為什麼不怕自己了?她不信她能睡得著!
偏偏蕭昭昭還輕飄飄地來了一句。
“明日嘉嬤嬤卯時就會來給我們上課,勸你趕緊睡覺。別到時候誤了時辰。”
就翻身睡去。
不多時,平穩的呼吸聲就傳來了。
“我才不信她會好好教我!”
夜深人靜,蕭慕慕覺得自己又敢了,咬牙切齒吐出一句。
可無人在意理會她。
涼意一點一點爬上背脊,她愈發清醒起來。
她努力了這麼多年,才讓比她學東西快,比她招人喜歡的姐姐,是一個低賤的丫鬟這件事,在所有人心裏生根。
這一切,難道都功虧一簣了?
阿嶺那家夥,怎麼還不動手!
這樣天天與蕭昭昭同塌而眠,她怕自己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