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嘉嬤嬤,蕭昭昭毫不留戀地離開了下人房,這個她住了十幾年的地方。
她直接去了大堂,上去就坐了主位,她父親平時坐著的地方。
來來回回有下人看見了她,眼神或驚訝或嘲諷,有人跑著去通風報信。
十七皇子君宇辰走了,嘉嬤嬤也走了。
一個尚未冊封的公主,還是已經被壓了十八年的人,蕭家根本不懼。
畢竟,就在前不久,蕭昭昭還要跪著給蕭慕慕梳頭洗腳,試菜守夜。
一夕之間成了公主,就連下人也很難對她有敬畏之心。
他們敬的,隻是皇家。
她知道他們很有可能就在一起商量著怎麼讓她消失,怎麼搶了她的好處。
但她一點都不怕。
現在跟前世可不一樣了。
就算她再死一次,以她在嘉嬤嬤麵前給蕭家人上的眼藥,他們再想沾她的光,也是不能了。
這是第一步。
前世她謹小慎微,以為還是自己不夠好不夠努力,以為隻要自己多受些折辱,最終還是能走進家人的心。
重生一回,她才不要再那樣了。
這就是一家子冷心冷清的人,捂不熱的。
光看連一手把蕭文才推上來的祖母都過得不好,就能看出來了。
就算沒有血緣,用完之後連最起碼的尊重都沒有。
這就是蕭家。
前世她是被所謂的親情血脈給蒙蔽了。
重活一世,必然要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反正能有一次重來的機會,便已經是賺了。
不必瞻頭顧尾活得不痛快。
正想著等搬去公主府時,一定要把祖母接過去好好照顧。
一個高大的男子便已經怒氣衝衝地走過來,一把把蕭昭昭從座位上拎起來,然後狠狠地推到一邊去。
胳膊上重重地挨了一下。
“一隻山雞也想變成鳳凰,你怎麼敢坐父親一家之主的位子?”
蕭嶺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仿佛在看死人。
另外三個人也一齊走了進來。
“這是人齊了。”
蕭昭昭隻看了她們一眼,便開收回了目光,慢條斯理地卷起袖子,露出上麵新起來的淤青。
這樣的淤青,在她身上,還有很多處,新的舊的,交疊在一起,幾乎分辨不出。
蕭嶺沒想到她不陰不陽地來了這麼一句,氣得直接頂回去。
“也就是我當值不在家,不然豈能容得你在家裏這般放肆!”
“當值?不就是跟一群紈絝子弟在大街上騎馬威風嘛!”
蕭昭昭全程沒有抬眼,也不著急起來,卷完了一個袖子,又把另一個也卷了起來。
然後在蕭嶺又惱怒的抬起手之時,直接摸了一旁幾上的花瓶,砸在了對方的頭上。
有那麼一瞬間,她想起了君宇辰,忍不住搖了搖頭。
蕭嶺就連“紈絝”,都是最低級的那種,令人生厭。
“阿嶺!”
蕭夫人和蕭慕慕尖叫著撲過來。
蕭昭昭利落地往後一撤,蕭嶺高大的身軀便重重地跌了下來。
“你這賤人!”蕭嶺努力了沒爬起來,一抹腦門一手的血。
蕭慕慕跑去找府醫,蕭夫人心疼地把人抱在懷裏嚎。
“敢傷了我的阿嶺,我一定讓你不得好死!”
眼神仿佛淬了毒。
蕭昭昭抖了一下。
“是他先傷了我,你沒看見嗎?”
他是你的孩子,難道我就不是嗎?
然後很快又笑了起來。
她怎麼可能還對母親抱有幻想呢?
蕭文才一直負手而立,對著腦袋流血的兒子,也隻是皺了皺眉頭。
不過對著蕭昭昭,語氣還是很差。
“你別忘了,你還是蕭府的女兒。從父從兄,才是你應該做的!”
“哪怕你們要我去死,我也得去,還不能有怨言,對嗎?”
蕭昭昭直接撕破臉皮。
這話一出,就連蕭夫人都止住了哭。
他們是這麼想的,可是這話真擺到台麵上來來說,聽得著實刺耳。
“你這是有了依仗,要與我們鬧翻?”蕭文才眉頭緊鎖。
他覺得蕭昭昭不自量力。
畢竟她還在這宅子裏,就逃不出他們的手掌心。
可即便她什麼都不做,對方也要置她於死地,又何必還要維持表麵和平?
蕭昭昭又在主位坐下了。
皇帝親封的公主,在一個五品官的宅邸上坐個主位,有何不可?
就算不可,她也要坐。
“自然不能。”
“在搬去公主府之前,本宮還要在蕭府住上一段時日,還請蕭夫人整理出個院子來。”
“畢竟,嘉嬤嬤不好跟我住下人房吧?”
動了手之後,她反而又恢複了平和,笑意盈盈,隻是眼中沒有表情。
仿佛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蕭嶺隻覺得腦袋更疼了,瞪大眼睛:“你耍我們?”
蕭夫人則脫口而出:“嘉嬤嬤還要回來?”
有她在,他們還怎麼做手腳?
慌亂之餘,她又覺得心裏不舒服。
之前明令蕭昭昭不許叫母親的是她,如今真不叫了,她又覺得蕭昭昭心大了,是白眼狼。
之前不是被掌嘴也要偷偷叫嗎?不是就連發燒時的囈語都要喊娘嗎?
一時間,那些被蕭慕慕拿來在她麵前的取笑忽然都清晰了起來。
再看現在的蕭昭昭,蕭夫人氣得咬牙。
就知道是個靠不住的,還好她從來也沒把人當成女兒,不然今日必要被傷心。
她覺得自己非常有先見之明。
“既然馬上就要搬走了,何必還要折騰府裏?”
她不情不願。
蕭昭昭笑意更深。
“不僅要有單獨的院子,剩下的這段時間,我會與慕慕同吃同睡,多親近親近。”
她本來也隻想在祖母處將就幾日,可就在剛剛,她改主意了。
剩下的這段時日,她一定要讓蕭家闔府上下都難以忘懷。
“我不要,你現在陰晴不定的,誰知道你會不會半夜用花瓶砸死我!”
蕭慕慕連連搖頭。
她眼下乖覺得很,不知道是因為有蕭嶺衝鋒陷陣,還是因為被蕭昭昭給嚇到了。
蕭夫人也十分警惕,一時又想不到如何應對嘉嬤嬤,隻能把蕭慕慕拉到自己身後,惡狠狠地盯著蕭昭昭。
像極了一頭護崽的母狼。
蕭昭昭收斂笑容,就這麼靜靜地與她對峙。
嘉嬤嬤一進門,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場景。
“日後學習禮儀,慕慕也與我一起,長長見識。”
蕭昭昭又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