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了揉眼睛,奇怪道:
“難道今天是不能喝稀粥的日子嗎?”
沈盼陽鬆開周回南的手,嘴巴鼓得像河豚一樣,
“爹爹!今天是娘親的生辰啊!往年這個時候你都要做一桌子菜的!還要有長壽麵,麵底需得臥兩個蛋......”
我驚訝的啊了一聲。
是真的驚訝,係統記憶清除的太快,我對此毫無印象。
薑婉寧察覺到我是真忘了,將燒鵝撂在案板上,自己回了屋裏。
摔門聲是她的抗議。
周回南打抱不平,“駙馬,容許我說一句,你若對我有不滿,大可直接和我說,何必發泄在公主身上,她也很不容易的。”
“你應該理解她,愛護她。”
我置若罔聞,掰過半隻油乎乎的燒鵝腿,“吃嗎?”
周回南抱著雙臂,氣憤道:“你根本就不懂她!”
我含著燒腿,輕輕歎了口氣。
怎麼會不懂呢,沒人比我更懂。
所以這些年,我承擔了一切我能承擔的,愛她,嗬護她。
可攻略成功的消息從來沒有響起,她不愛我,隻是習慣有我。
眼見著周回南和沈盼陽去安慰薑婉寧,我也沒有半點波瀾。
阿塵的記憶在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沈塵的記憶。
譬如這隻燒鵝,從前我會憂心薑婉寧有沒有吃到。
而現在,我憂心的是,犧牲的同誌們,他們曾經有沒有吃過。
三天已然過了大半,記憶也迎來了最混亂的時刻。
這晚,薑婉寧像是沒事人一樣,回到房中。
她整理了一遝圖紙,和我說:
“阿塵,明天我要回趟京城,有要事相商,你幫我準備一下衣物。”
我揉著太陽穴,記憶正在加載。
走到櫃子旁邊,手卻頓在空中。
加載失敗。
我想不起來她的衣物放在哪裏了。
薑婉寧像是終於意識到什麼,聲音有些驚慌,
“阿塵,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輕嗤了一聲,“可能是周夫子說的阿爾茲海默症吧。”
她抿了抿唇,伸手攬住我,
“阿塵,你在怪我?和我賭氣嗎?還是為著周夫子對嗎?”
我撥開她的手,回到床沿邊坐下,
諷刺道:“怎麼會呢,女大將軍。”
女大將軍,薑婉寧年少時,我最喜歡這麼叫她。
誰人不知,皇帝胞妹,是年少成名,聖上親封的護國女將軍。
她受傷後,所有人都在極力避免提起“將軍”這個字眼。
這些年,我更是注意著,縫補著她的心。
可是我已經忘了,我以前是多麼愛她。
阿塵是唯唯諾諾的,我是沈塵,是戰火中開出的焰火。
隨著記憶的恢複,焰火的滾燙也在重新迸濺出來。
薑婉寧成了第一個被燙到的人。
她苦笑了兩聲,幫我揉著太陽穴,“阿塵,你果然在生氣,不氣了好不好。”
我往旁邊挪了半寸。
薑婉寧又湊上來,
“我知道,阿塵不喜歡周夫子,你在怪我非要留下他。”
“有一天,我會把他送走的,但不是現在。”
我轉過腦袋,直視著她,問出了阿塵最想問的問題,
“薑婉寧,你愛我嗎?”
這是我第一次如此直白。
透過她的眼眸,我看見了自己眼角泛起的細紋。
十三年了啊,我付出了太多。
來到這時,朝華正盛,彼時尚且十六,總以為一腔熱血,革命能勝,愛的人也會愛我。
可幸好,革命勝了,幸好,僅僅隻是有人不愛我。
空氣凝滯住。
半晌,我才聽薑婉寧道:
“阿塵,我愛你的,你要信我。”
我閉上眼,
一秒、兩秒、三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