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陽扶著紅鳶的手下了馬車。
徐少陵跟在後麵,抬眸看了一眼蘇宅牌匾 。
沒想到有朝一日,他竟有機會踏入這裏。
宋朝陽心裏亦是裝著心事。
蘇先生是父親的好友,也是徐少陵能不能走得更遠的關鍵。
她今天就是來搭個橋。
能不能成,還是要靠徐少陵自己。
沒走多遠,就到了一處書房外。
小廝在門口停步,對著裏麵輕聲稟報。
“先生,鎮南王府世子妃帶人求見。”
裏麵應了一聲,小廝便轉回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先生請二位進去。”
宋朝陽點點頭,又轉頭看了徐少陵一眼。
徐少陵定了定神,遞給宋朝陽一個放心的眼神,跟著她邁進了門檻。
書房裏擺設簡單,除了書,幾乎沒有什麼其它東西。
四麵牆都是書架,一直到頂,塞滿了書卷,一股子書香氣和淡檀香混在一起的味道。
書案後麵坐著個老先生,頭發胡子都有些白了,穿著件素淨長衫,正低頭看書,遠遠瞧著精神頭還不錯。
這就是蘇言哲。
宋朝陽上前幾步,禮儀周到行了晚輩禮。
“朝陽見過蘇伯父。”
“蘇伯父近來可安好?”
蘇言哲放下書卷,抬眼看向宋朝陽,露出笑意。
“是朝陽丫頭來了,快起來,不用這麼多禮。”
“我老樣子,一切都好,你父親呢?老毛病沒犯吧?”
宋朝陽笑容溫柔。
“勞伯父惦記,父親挺好的。就是老念叨您,說好久沒跟您下棋,手都癢了。”
蘇言哲聽了,嗬嗬直笑。
“他那是棋癮上來了,就想拉著我下棋。”
寒暄兩句,宋朝陽才轉頭示意身後的徐少陵上前,向蘇言哲介紹
“蘇伯父,這位是徐少陵。”
“我與他偶然相識,發現他很愛讀書,而且學問頗高,若是能拜在伯父名下,得伯父您這般學術高深的老師指點,將來參加科舉拿個舉人必然不在話下。”
徐少陵聞言,上前一步,深深一揖。
“晚生徐少陵,見過蘇先生。”
“晚生對先生的學識欽佩不已,今日能得見先生,實乃三生有幸。”
蘇言哲這才注意到宋朝陽身後跟了個人。
這後生的穿著一般,瞧著就不像頂頂富貴的人家。
但他眼神清澈,站姿挺拔,透著一股沉穩的書卷氣。
“抬起頭來。”
“今年多大了?”
徐少陵拱手一禮,規規矩矩答道,“回先生,晚生今年一十有八。”
蘇言哲沉吟片刻,又問,先前在何處求學?可有師從?”
徐少陵如實回答,語氣是不卑不亢的。
“晚生家境貧寒,隻在鄉下簡陋的私塾念過幾年書,並未有幸拜得名師。”
鄉下私塾出來的?
蘇言哲側身若有所思。
宋丫頭特意帶過來的人,想來不會太差。
也罷,便考校一番。
“你既愛讀書,老夫便問你一問。”
“可知《尋記》一書,最後數頁所言,其核心要義為何?”
《尋記》這本書他曾偶然得見,反複讀過幾遍,印象頗深。
他沉思片刻後開口。
“回先生,晚生以為......”
蘇言哲聽著,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
見解尚可,有自己獨到見解
“嗯,說得有幾分道理。”
“那《安邦論》中義利篇,你又如何看?”
徐少陵略一思索,就娓娓道來。
“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
“然,......”
聽到最後,蘇言哲不由地眼前一亮。
這後生,當真隻是在鄉下私塾讀的書?
這番見解,已非普通學子可比。
此子,是塊璞玉也。
倏然,他對著門外揚聲道:“去準備一壺新的茶水。”
小廝應聲退下,不多時便端著茶托進來。
徐少陵怔在了原地。
先生這是......
收徒的意思?
宋朝陽笑著提醒。
“徐公子,蘇伯父這是答應收你為徒了,還不快給蘇伯父敬茶!”
徐少陵萬萬沒想到這天大的機緣,竟真的落到了他的頭上。
可他沒時間多想,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他徑直走到矮幾旁,扶起了袖子,隨後端起杯茶,雙手舉過頭頂,屈膝跪下。
“先生,請用茶。”
許是對他頗為滿意,蘇言哲接茶的時候,是笑著接的。
一旁的小廝看傻眼了。
自家不苟言笑的先生,竟然笑了?
還笑得一連溫柔。
這個世界,當真玄幻了。
看來以後這個徐公子,定然不凡。
且不說小廝如何想,拜師自此禮成。
蘇言哲雖然對他很滿意,但還是照例交代了幾句。
“你既入我門下,便當謹記,日後無論身處何種境遇,是順是逆,皆要心懷天下,常思百姓疾苦。”
徐少陵聽完,又行了一禮。
“謹遵恩師教誨。”
就在蘇言哲還想說些什麼時,書房外傳來小廝的稟報聲。
“先生,黃先生來了。”
他話音剛落,一個麵容儒雅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宋朝陽看清來人後,瞳孔驟然一縮。
竟是當今聖上!
他怎會來了蘇府?
但他既然要隱瞞身份,她隻能當不知道。
想著,她垂下眼眸,斂下所有心緒。
皇上顯然也沒料到房內還有人,腳步頓了頓,隨即轉向蘇言哲,“蘇先生,看來黃某今日來得不是時候,擾了先生會客。”
蘇言哲起身,捋了捋白須。
“黃兄說笑了,這二位並非是客,這位是鎮南王府世子妃。”
隨後又抬手指了指身旁的徐少陵。
“這是老夫今日新收入門下的弟子,徐少陵。”
皇上聞言,眼中訝色之意更濃。
“哦?這倒是奇了。”
“我記得蘇先生多年前便說過,精力不濟,不再收徒,今日怎的改了主意?”
蘇言哲聞言一笑。
“不過是受人之托罷了。”
他話鋒一轉,為兩人引薦。
“少陵,這位是為師的一位舊友,黃先生。”
徐少陵雖不知眼前男子身份,但也能察覺出他身份定然不低。
要不然小姐也不會表現得如此謹小慎微。
他上前恭敬地深深施了一禮。
“晚生徐少陵,見過黃先生。”
皇上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細細打量了一番。
“蘇先生一向極有原則。”
“我不信僅是受人之托,先生便答應了收徒。”
蘇言哲撚了撚胡子,點點頭。
“黃兄說得對。”
“要不是這孩子底子不錯,有點那個靈氣,老夫也不會答應。”
皇上聽了,眼底興趣濃了幾分,眼神又轉回徐少陵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