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以序轉身打開她的包,在裏麵翻來翻去找到幾樣工具,心裏有了底,又將自己的包和行李箱都收拾好放在角落,一副隨時都可以走的模樣,她躺在床上,半晌沒睡著。
床太軟,沒有稻草紮她,床也太大,身邊也沒有人嫌棄她占位子,她一時有些不習慣,臉上多了幾分悵惘和迷茫。
直到第二天醒來,她睜眼看到的是潔白的天花板而不是稻草鋪的屋頂,薑以序才敢相信,她是真的回城了。
毫無波瀾的眼眸中此刻多了幾分靈動和對未來的向往,她坐起身,視線落在緊閉的房門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穿好衣服從包裏拿出幾樣東西,掂了掂,朝門走去。
不過片刻,“砰”的一聲,門倒在地上。
薑以序拍了拍手,在鄉下五年,她那不著調的丈夫教會了她不少本事,卸個門對她來說,簡簡單單,她轉身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好,隨後下樓。
家裏沒人,難怪她鬧出那麼大的動靜都沒人指著她鼻子罵。
薑以序背著自己的破包出門,昨天她已經告訴他們,今天她會去找校長,他們不讓她去是他們的事,她是打定主意要去的。
“老薑家的孫女?”
聽到這稱呼,薑以序腳步一頓,麵前女人的容貌沒怎麼變,隻是臉上多幾條皺紋,她乖順喊一聲:“宋姨。”
“誒,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沒聽你媽說起?”聽到薑以序應聲,宋翠花更激動,快走幾步站在薑以序身邊,滿臉關切可眼底深處的八卦意味明顯。
畢竟當年薑家下鄉事件,在家屬院鬧得可謂是沸沸揚揚,讓親女兒替養女下鄉!多匪夷所思的事,薑家竟然做了。
薑以序當時性子烈,不肯下鄉,便將這件事鬧得人盡皆知,一說家裏偏心,二說家裏人眼都瞎,三說這薑月惜是她爸的私生女想把她趕出去。
那幾天薑以序可是一通好鬧,不但把薑家砸得麵目全非,還寫了一封舉報信說她親爸私生活不檢點,說她親媽親哥虐待她。
直到薑建國拿出親子鑒定證實薑月惜和他並無血緣關係,家屬院才消停。
看鬧沒用,薑以序又拿著行李去投奔未婚夫,結果被她的未婚夫親自送上火車。
這一去就是五年,薑以序雖然下鄉了,可家屬院對這事一直都十分好奇,為啥讓親女兒替養女下鄉,他們想破頭也想不明白。
難不成薑家一家真如薑以序所說的,有病還眼瞎?
這他們也不敢亂說,好不容易等事件的主人公回來,可不得要拉著好好問上一問。
“昨天回來的。”薑以序乖乖回答,一時也不著急去找校長。
宋翠花看著薑以序滿臉感慨,以前多水靈一姑娘,現在怎麼成幹透的蘋果,焉了吧唧的,身上沒有半點以前的風采。
她以前多驕傲多明媚,宋翠花敢說那時候大院裏就沒有不喜歡薑以序的男孩,果真是世事無常,從前像太陽一樣張揚的人現在成了地裏的爛泥,回城了都沒人知道。
“怎麼也不提前寄信說一聲,讓你媽給你接風洗塵。”
薑以序聽到這話,睫毛輕顫,委屈都是她受,話都由他們說,哪裏來那麼好的事。
“我寄信了,月惜姐說沒收到,媽說可能是郵遞員送漏了。”
“啥?郵遞員送漏了?”
聽到這荒唐的借口,宋翠花眼都瞪直,這撒謊都不過腦子的?
“你信了?”
瞧見薑以序對她笑了一下,宋翠花還有什麼不明白,她歎了口氣,親媽都這樣說了,她不信也隻能信。宋翠花的視線又落在薑以序的腦袋上,“額頭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我哥打的,月惜姐想要奶奶送給我的手鐲,我不肯給去拿的時候,我哥推了我一把。”
這可不是輕輕一推就能成這樣的,宋翠花倒吸一口氣,這薑家對親生女兒可真狠!越看薑以序越覺得這閨女可憐,薑老爺子不在,從前的薑家寶現在成了薑家草,人人都能欺負一腳。
“沒事的宋姨,家裏對我挺好的,雖然月惜姐不肯將我的房間還給我,我爸一開始想讓我住雜物間,但是我媽心疼我,讓我住客房,還囑咐讓不要和月惜姐爭。”
這就叫好?自己的房間沒了,還不許她爭,這閨女下鄉五年怎麼還變傻了,五年前那不好惹的勁都去哪呢!
宋翠花恨鐵不成鋼又拉著她說幾句,薑以序也不惱,乖巧聽著。
等想知道的事情知道了,該透露出去的消息透露了,兩人才分開。
宋翠花那張嘴最碎,不出半天整個家屬院都會知道薑家的惡行。
委屈要說出來才是委屈,不說出來,別人隻當你矯情。
薑以序看著宋翠花的背景,眼底盡是了然。
她伸手摸兜,她兜裏錢不多,可去校長家她也不好空著手,薑以序咬咬牙轉身進供銷社買一點大白兔奶糖,多的她就買不起。
看著這連一斤都沒的大白兔奶糖,薑以序臉上羞赧,校長對她好,她就拿這些東西確實太小氣了,站在門口半晌薑以序硬是沒敢敲門。
“薑以序。”
聽到這慈祥中帶著嚴厲的聲音,薑以序心頭一顫,有股學生時期做壞事被老師發現的感覺,她回頭看,校長烏黑的頭發中現在夾著幾絲花白,她戴著一副橢圓框眼鏡,頭發盤起,和初見時沒什麼區別,她態度尊敬:“校長。”
“嗯。”宋照應聲,抬步上前開門,似嘮家常般問:“回來了。”
薑以序鼻頭莫名酸起來,她低著頭,輕嗯一聲。
“校長,我給你帶了點東西。”薑以序臉上發燙,羞愧自己登門禮輕求得東西卻重。
看出她身上的局促,宋照眼底劃過心疼,她態度溫和:“有這份心就好,我這裏不缺東西,說說吧,找我什麼事?”
見宋照直白,薑以序也沒再含糊: “我想找工作。”
也帶了薑以序幾年,她一句話,宋照就明白她的意思:“想去播音站?”
薑以序點頭,眼底忐忑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