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兒呆呆傻傻的,被拽的又一個趔趄也不知道反抗,隻是嘿嘿傻笑。
那丫鬟更加急躁了,腳下步子不由又加快了幾分。
“喲,綠袖姑娘好雅興啊,大半夜的這是準備帶著大姑娘去哪啊?”忽然。一聲冰冷的聲音自她身後傳出。
綠袖嚇了一跳,慌忙轉身。
她的身後,不知什麼時候,竟然無聲無息的出現了個負手而立的白衣男子!
男子那雙漆黑的眼眸,在黑暗中閃著幽幽的寒光。
不知為何,綠袖覺得這人仿佛如一條冰冷的蛇一般,在黑暗中衝著她嘶嘶吐著蛇信子,隨時都準備著撲上來殺死她。
她蒼白著嘴唇抖了抖,半晌,才結結巴巴的喚了一聲:“天......天......天琴管事。”
天琴不語,仍是冷冷的盯著她。
“我......我......我送大姑娘去大夫人那裏。”綠袖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低低的開口道。
“嗬嗬,綠袖姑娘真是熱心腸啊,大半夜的不在碧荷院伺候自己的主子,卻來這後花園帶著大姑娘遛園子找娘親,在下今日可算是開了眼了。”又一聲輕笑傳來,隻見流錦搖著扇子從一棵芙蓉樹後走了出來。
看這情形,綠袖心裏暗道一聲完了,伸手將大姑娘綿兒往流錦懷裏一推,拔腿就想跑。
流錦一隻手接住了綿兒,另一隻手仍然閑適地搖著扇子。
綿兒仿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般,流著口水衝抱住她的男子喚了句:“漂亮哥哥!”
聽到這奶聲奶氣的呼喚,流錦臉上立馬笑出了一朵小花。他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真乖。”然後又把她往懷中摟了摟,防止她滑下去。
小孩子什麼的,最可愛了,哪怕是個癡兒,也是可愛的!
天琴看著流錦這副滿足的模樣,嘴角抽了抽,丟下一句“這裏交給你了。”然後,閃身衝著綠袖追去。
綠袖連滾帶爬,沒跑幾步,忽然感覺後頸一緊,轉瞬就被人拎著領子騰空飛起,她隻來得及喊了聲:“二夫人救我!”便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流錦仰頭抱著綿兒冷眼看著這一幕,直到那二人都消失不見了,這才,砸了咂舌,又伸手摸了摸綿兒的腦袋,輕聲哄著:“綿兒什麼都沒有看到哦,綿兒今天一直在牡丹院睡覺覺哦。”
綿兒乖乖的點了點頭。
流錦這才滿意的帶著她閃身回了牡丹院。
眼看那小小的身子歪歪扭扭的走進院門,流錦這才轉身離開了。
紅色的燭火在房間裏跳動,透過雕花的窗戶紙,影影綽綽能看到窗內坐在小桌前做著活計的身影。
忽地,燭火一閃,發出了啪地一聲,驚了桌前正在繡花的人。
“啊!”大丫鬟春桃低低地驚呼一聲,用唇吮了吮帶了血沫子的指尖,哪知還沒放下手指,外麵又是一陣響動。
聽見外麵傳來的動靜,春桃耳朵動了動,有些警惕地放下手中的繡花繃子,從屋內走了出來。
當看到站在門口的綿兒時,她頓時吃了一驚:“大姑娘,你怎麼回來了?”
綿兒看到春桃,立馬開心得衝她張開了雙臂,奶聲奶氣地喊著,“抱!春桃姨姨抱!”
春桃立在門前不動,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半晌,她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扶了扶發間的簪子,一步一步衝綿兒走了過去。
“綿兒,你怎麼回來了?”
綿兒歪著腦袋想了半晌,咧嘴一笑,“咻地一下就飛回來了。”
春桃品了品她的話,暗自歎了口氣:終究是個癡兒,話都講不明白,對夫人毫無用處啊。
在心裏惋惜一瞬後,她一把抱起綿兒,“春桃姨姨帶你去玩躲貓貓好不好?”
“好呀,好呀!”綿兒開心拍手。
春桃一路抱著開心不已的綿兒火速地衝到杏花林邊上的柴房裏,將她擱在柴火垛邊上,摸了摸她的腦袋,語氣誘哄,“綿兒,春桃姨姨數一百個數,綿兒就在這裏麵躲好,一會兒姨姨來找你好不好?”
“嗯,好!”綿兒乖巧的點頭,然後轉身,扭著小屁股往柴火垛裏鑽。
春桃看著她小小的身影,又看了看幹柴上,被澆築好的油,眸子微微一閃,暗自思忖:距離二夫人那蠢丫頭綠袖帶綿兒出去,已經有兩個時辰了,按理說,他們應該早就得逞了才是,可如今綿兒好好的回來了,柴房裏空無一人,看來,是二夫人那邊出了變故;大夫人果真料事如神,看來,隻能實行備用計劃了。
想到這裏,她的眼中閃過了一絲陰狠,伸手緩緩地拔下頭上帶著的銀簪。
銀簪尖銳的那頭借著小窗外投射進來的月光,泛著徹骨的寒意。
春桃咽了咽口水,一步一步走向還在草垛裏拱來拱去的稚童。
忽然,一陣風刮過,春桃忽然覺得肩膀上一涼。這刺骨的寒意,不像是人能發出的。一瞬間,春桃頭皮發麻,猛然記起,今天,可是月圓之夜啊,將軍府的月圓之夜,忌出門!
恐懼瞬間席卷了她的全身,她甚至發不出一個完整的尖叫,隻是喉嚨裏不自覺的發出“咯咯咯”的聲音,她隻覺得渾身都抖了起來,簪子也應聲掉在幹草堆裏,幾乎沒發出什麼聲響。
春桃覺得自己牙齒都在打顫,她哆嗦著,瞪大眼睛以極其緩慢的低頭看自己的肩膀。
那裏,搭著一隻手,一隻慘白慘白卻又纖細的手。
在這極度的恐懼下,她本應該閉上眼睛不在去看身後的景象,可又像控製不住似的,繼續轉頭。
然後,她看到此生最恐怖的景象。
一張青麵獠牙的臉,正一臉凶狠地瞪著他,那露出的獠牙,在微弱的月光下,甚至還帶著一絲血跡。
春桃再也支撐不住,連尖叫都沒發出一聲,就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嗬,還真是不經嚇。”鬼麵下發出一聲悅耳的輕嗤聲,然後,那雙冰涼的素手輕輕地摘掉了臉上的麵具,自己又盯著看了看,“不過就是夜市裏三文錢一個的麵具罷了。流錦,將她丟回牡丹院。”
“是,姐姐。”流錦隨意地應了一聲,一把拎起地上女人的頭發,紅衣翻飛,瞬間消失了。
而這時候,草垛裏的綿兒聽到聲響,也回過了頭來,歪著腦袋笑,“漂亮姐姐,你也要跟綿兒玩躲貓貓嗎?”
“好啊,不過,我想換個地方。”女人說著,彎腰抱起地上的小姑娘,伸手擦了擦她臟兮兮的臉,忽然目露嚴肅,“剛剛你看到了,是嗎?”
“漂亮姐姐,你在說什麼,綿兒不明白。”小姑娘依舊笑得憨憨傻傻。
桃夭歎了口氣,將軍府大姑娘年僅八歲,因一場疫病,燒傻了腦子。
上一世,連她也被騙了,她剛剛探了這小丫頭的脈搏,發現,她竟根本不是一個癡兒!
她的目光更加的嚴厲,“說吧,為什麼裝瘋賣傻!”
這一句問話,仿佛一下子問進了人的心裏,忽然讓小姑娘鼻頭一酸,半晌,她臉上呆傻的表情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傷感,“為了,活下去。可是,我好像沒有機會了。”
將軍府大夫人,要的從來不是一個女孩子,她要的是嫡子!可她與將軍,隻有使了計謀的那一晚。
然而,十月懷胎,生出來的卻是個女娃,這叫她如何甘心。平日裏,怎麼看這個女兒都是不順眼的,非打即罵,更是連飯都吃不飽,堂堂將軍府嫡長女,過得連個下人都不如。
那次高燒不退,大夫人更是直接將她丟給了春桃,不聞不問。
於是,將軍府大姑娘,高燒,傻了,也因此,一直交予了大丫鬟春桃照顧。
而她初入將軍府時,羅萍總是愛找她麻煩,這個小姑娘總是恰到好處的出現,掛著呆呆傻傻的笑容,將羅萍氣的不清,算起來,兩人也算有些緣分呢。
桃夭歎了口氣,“跟我走,你會活下去的。”
綿兒點頭,輕輕靠近了她的懷裏,漂亮姐姐好香啊,好溫暖。
伴隨著桃夭溫柔的一句,“睡吧,等你醒了,一切就都好了。”綿兒漸漸閉上了眼睛。
然後,桃夭手指輕輕朝地上掉落的銀簪點了一下,隻見那銀簪在熒熒綠光中,竟然變成了一個小小的人形模樣。
夜色越漸濃重,今晚的將軍府當空,是輪紅月。
綠袖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躺在一棵巨大的杏花樹下的高台上,整個人被藤蔓捆得結結實實的。
杏花樹極其高大,枝葉遮天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