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我便到達墓園,父母墓碑前卻已經有人了。
蘇沐晨蹲在地上,用抹布一點點擦洗墓碑上的灰塵和泥土,輕聲道:“你們放心吧,我會和時卿好好過日子的。”
往日令我心中發酸發軟的場景卻再也無法引起心湖半點波動。
我垂眸從帶來的袋子裏撿出蘋果、糕點等貢品,剛要擺到墓碑前,徐陽卻突然躥出來,可憐兮兮地對蘇沐晨說道:“沐晨,你不是答應我,會給狗狗們喂吃的嗎?”
蘇沐晨下意識看向我,清清嗓子,低聲道:“徐陽看附近的野狗太可憐,我們出門早,店都沒開門,要不......”
我腦中嗡的一聲,氣血逆流直衝腦海,要扶著爸媽的墓碑才能站住。
忍不住低吼道:“你要把給我父母的貢品喂給野狗?”
墓園內一下安靜下來,隻有我呼呼的大口喘氣聲。
沉默許久,蘇沐晨冷聲道:“你不願意就算了,沒必要反應這麼大。”
她掏出手機給徐陽轉賬,告訴他最近的店鋪就在墓園門口。
徐陽得意的笑容僵在臉上,他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小心翼翼去拽蘇沐晨的衣袖。
“沐晨,我怕迷路找不回來。隻用一點也不行嗎?”
蘇沐晨眉頭微皺,她不動聲色地扯開袖子,猶豫許久後,還是開口說道:“這些不過是擺給活人看的,死人又收不著,擺幾樣是個意思就行了。其他就讓徐陽喂狗吧。”
我自嘲一笑,心中竟有種塵埃落地的踏實感。
自徐陽重新出現在我和蘇沐晨的生活裏,我就習慣了蘇沐晨對他的偏愛。
我發給她的消息她習慣已讀不回,而徐陽的微信卻被設置了特別提示音並置頂。
我做腎結石手術需要家屬陪護,蘇沐晨卻轉頭陪徐陽去看演唱會,隻剩下五歲的兒子在我身旁號啕大哭。
曾經的我不知道隻是一個不在計劃內的孩子,為什麼讓我們走到今天。
我還記得訂婚宴的晚上,她喝了酒跳到我身上,抱住我的脖子咯咯笑著說,要給我生一足球隊的孩子。
而在我被誤診為肝衰竭時,患有厭食症的她更是在一個月內增重了三十斤,連配型都沒做就想著捐肝。
明明當初愛的連生死都不能分開,現在卻連存在都成了一種錯誤。
我的沉默令蘇沐晨有些不安,她嘴唇抿起,指甲也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印痕。
“你把東西先給徐陽,我陪你再去買。”
可我隻是蹲下來將帶來的貢品一一擺在父母墓碑前,插上三根香祭祀,冷冷道:“你還是陪徐陽去吧。”
蘇沐晨沒想到我竟如此強硬,一時怔在原地。
“你和這樣沒有同情心的人廢話什麼?”
徐陽拿起袋子裏剩下的貢品就跑,一邊跑一邊呼喚野狗來吃。
我一瘸一拐剛追出去兩步就被蘇沐晨從後麵抱住腰,隻能眼睜睜看著野狗們把貢品吃完。
徐陽朝我燦爛一笑。
“幾個爛糕點爛水果而已,陸哥你不會這麼小氣吧。
哎呀,這還有好多呢,小可愛們快來吃。”
徐陽一腳把已經擺好的貢品踢翻在地,野狗們一擁而上,香灰爐側翻,連剛點著的三根香也被攔腰折斷。
有一隻野狗甚至抬起腿,在墓碑上尿了泡尿。
狗尿騷臭撲鼻,我腦海中的最後一根弦一下子崩斷,眼前一片血紅,不要命地去趕那些野狗。
“都給我滾!”
野狗一哄而散,我卻被徐陽一拳打在臉上。
“你能不能別這樣自私!吃的給它們難道不比給你死透了的爹媽強!
給我跪下磕頭道歉!”
我被他的強盜邏輯氣笑了,還手打回去,眼見徐陽被我打退,後腦勺卻突然一痛,回頭看去,蘇沐晨正慌張地扔掉手裏的皮包。
我認得那個包,是我排了一天一夜隊送給她的情人節禮物。
我的心像被一隻大手狠狠攥住,攥的我喘不過來氣,又像是被直接掏出來扔到冰天雪地裏,從裏到外凍的死硬後被人一腳踩爛。
身上最後一絲力氣被抽幹,我被徐陽踹倒後,按住後腦勺重重給周圍的野狗磕了三個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