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嬤嬤立刻攔住了國公夫人:“夫人?您這是?”
“晚棠這般斤斤計較,不是長久之計,一家人總要有人包容,才能和和美美長長久久的對不對?”國公夫人緊緊拽著手絹。
喬嬤嬤立刻說道:“夫人,您可不要糊塗了,今日本就是二小姐做事欠缺了,倘若您再去責怪大小姐,大小姐會難過的。”
國公夫人眼眶一紅,眼淚搖搖欲墜:“我隻是想讓這個家安寧,兩個孩子都是我的骨肉,我怎麼會不心疼。”
喬嬤嬤眼神一暗:“夫人若是心疼小姐,就叫人送些補品去,叫小姐知道你的心意就是了。”
國公夫人搖了搖頭:“晚棠的性子倔,她知道阿白走丟了,正在氣頭上,就算是送去,她也未必會收,說不定反而不痛快。”
喬嬤嬤頓了一下,還未搭話,國公夫人便迅速轉身往攜棠軒走:“還是去看看嫣兒,她的丫鬟受了傷,隻怕要傷心死了。”
喬嬤嬤想說點什麼,卻又因為身份不敢僭越,隻能無奈地跟了上去。
謝晚棠捧著手上的手,回到玉章台前,卻見到了兩個熟悉的人。
秋風中,陳嬤嬤穿著一襲粗布的衣裳,花白的頭發在風中飛揚,她一看到謝晚棠,眼圈一紅,泣不成聲。
她上前一步,緩緩給謝晚棠行禮:“老奴見過大小姐。”
“奶娘......”謝晚棠建立的極好的高牆,在這一刻出現了裂痕,這是她的奶娘,打小照顧她的人。
陳嬤嬤看待謝晚棠的目光就像是看待一個易碎的琉璃娃娃,她都不敢上前碰她,隻是帶著淚光說道:“餓不餓?奶娘給你做吃的好不好?”
這是謝晚棠回府以來,第一個問她餓不餓的人。
早上喝了半碗粥,中午被謝知行掀了桌子,還沒來得及吃飯,謝羽嫣又來找事,眼瞅著要天黑了,謝晚棠還顆米未進。
謝晚棠輕輕點了點頭:“餓。”
陳嬤嬤本來忍住的眼淚,又因為謝晚棠這句話,泄了洪,看著謝晚棠血淋漓的雙手,哽咽著問:“老爺他又打你了?”
“沒事。”謝晚棠擠出一個笑容,給陳嬤嬤擦了擦眼淚:“我不疼。”
陳嬤嬤捧著謝晚棠的雙手,泣不成聲:“您是老爺嫡親的姑娘,他怎麼下得去手,若非老奴人微言輕,定要帶著我們姑娘遠走高飛!”
“母親,當心叫人聽見。”陳嬤嬤身後的青年緩緩開口,他生的俊俏,不比薛璟珩氣勢淩人,但溫潤如玉,說話時不急不緩,似潺潺流水般動聽。
陳嬤嬤擦了擦眼淚:“姑娘,這是老奴的兒子,林珺澤,他現在回春堂做大夫。”
謝晚棠從前見過林珺澤,不過那時他在回春堂做學徒,一年到頭都見不到一次。
謝晚棠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十二三歲瘦弱靦腆的模樣。
林珺澤微微作揖:“見過大小姐。”
“林公子多禮了。”謝晚棠屈膝還禮。
“去,給姑娘看看傷吧。”陳嬤嬤擦了擦眼淚。
謝晚棠遲疑了一下,就謝知行的性格,沒準一轉頭就會冤枉她勾引了林珺澤。
林珺澤目光之中劃過一絲心疼:“小姐,您的傷不能耽擱了。”
謝晚棠垂下眸子:“你開些藥,我自己上藥吧,至於錢,我算給你。”
陳嬤嬤心中一痛,剛剛止住的眼淚又滾了下來:“何必如此小心翼翼......”
這明明是謝晚棠自己的家啊,可謝晚棠連個下人都不如,被貶來住在這種地方!
林珺澤卻覺得謝晚棠說的在理:“按照小姐說的辦吧,免得徒生事端。”
“得罪了。”他拿著帕子覆蓋在謝晚棠的手腕上,輕輕一動,將謝晚棠扭到的手接了回去。
明明很疼,連林珺澤臉上都出現了幾絲不忍,可謝晚棠卻像是沒有知覺一般,眉頭都沒有皺一下,讓林珺澤都有點懷疑自己的醫術。
他沒接回去麼?
“小姐?”林珺澤細長的手指輕輕摁了摁謝晚棠的手腕:“不疼麼?”
“習慣了。”在教坊司的時候,受傷的時間太多了,以至於謝晚棠對疼痛不再那麼敏感。
一句話又惹得陳嬤嬤涕淚漣漣。
“小姐先上去休息吧,我開了藥,會讓阿娘送上去。”林珺澤說。
謝晚棠點了點頭,緩緩走上了小樓。
有時候,謝晚棠怪討厭這小樓的,因為正對著攜棠軒,這不,還能遠遠瞧見攜棠軒飛起的風箏?
謝知行臉上掛著謝晚棠幾年沒見過的爽朗的笑容,將風箏飛的高高的,謝羽嫣拍著手蹦蹦跳跳。
從前,謝知行也這樣帶著她放過風箏,謝知行自己做的,奇醜無比,可謝晚棠那時覺得,那是世上最好看的風箏。
可惜那風箏在謝羽嫣回家那年,被謝羽嫣放的斷了線,飛入了山間。
謝晚棠傷心了好久,謝知行卻說:“不就是一個風箏麼?有什麼大不了的。”
是啊,一個風箏而已......
謝晚棠轉身進屋,關上了門。
不多時,陳嬤嬤帶著藥和飯菜上來。
她將粥取了出來:“珺澤說你胃不好,不能吃太油膩不好消化的東西,這粥是用人參燉雞湯,用小火煨的,奶娘還做了你最喜歡的糕點。”
陳嬤嬤取出一盤糕點,糕點被捏成小兔子的模樣,一個個格外精致。
謝晚棠心中一暖:“謝謝奶娘。”
吃過飯後,謝晚棠取出了錢,數了五十兩給陳嬤嬤。
陳嬤嬤一驚:“這是何意?”
“這五十兩,一部分是給林公子的藥錢,還有今日您用了府中的人參,得買了補給人家,剩下的作為玉章台日後的開銷,奶娘不要隨意動國公府的東西。”謝晚棠一字一句地叮囑。
她不想再欠他們任何東西。
陳嬤嬤一怔:“不就是一顆人參?連府中大丫鬟都吃得,做什麼您吃不得?”
“萬一,有人想吃,偏生差了這棵人參,咱們說不清。”謝晚棠將錢放在了陳嬤嬤的手中。
謝晚棠的話,惹得陳嬤嬤又哭了一場,憑什麼,謝晚棠如今連府中的飯菜又不敢隨意用。
這是侯府嫡親的骨肉,他們何須這般趕盡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