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烈不等羅紹威有動作,趕忙上前一步,說道:“節帥,您陪大王說話,末將去張羅,末將曉得大王愛吃什麼。”
一個早飯能上多少花樣?
何況這個時代的飲食又能有多少花樣?
沈烈粗淺地如此認為,而且這樣做也是想化解羅紹威的尷尬,算是投桃報李,感謝羅紹威的隱瞞。
另外還有一個原因,他想暫時回避一下朱全忠,借機把記憶捋得更清楚一些。
雖然史書對朱全忠的記載多有不堪,但字裏行間並沒有否定他的能力,這個人不是酒囊飯袋,是當世梟雄,在他麵前決不能出半點差錯。
羅紹威見朱全忠並無不悅,衝沈烈拱手,麵露感激:“如此也好,那就勞煩念安兄弟了,倒是沒錯,你對府裏也熟悉,若有不周全之處,盡管吩咐下人。”
熟悉之後,羅紹威也稱沈烈為烈哥兒,隻是此時朱全忠這樣喚沈烈,他就不好再這樣稱呼了,隻能改口,念安是沈烈的字,這個字還是朱全忠早些年隨口替沈烈起的。
“大王,您稍後,我去去就回。”
“去吧。”
朱全忠並不在意沈烈的擅作主張,揮手讓沈烈離開。
此番入城,朱全忠一是安撫,再則也是有要事跟羅紹威商談,讓羅紹威去準備早飯,僅是一個試探,算是下馬威而已,並非真想讓羅紹威難堪,沈烈這麼一接話,倒顯得很有眼力見兒。
對於沈烈夜屠魏府牙兵八千餘家的情況,朱全忠挺意外,沒想到這個少年會如此心狠,不過也因此更加欣賞起沈烈。年紀不大,竟能有如此魄力,能做到如此狠絕,這樣的人可用,日後當有大作為。
朱全忠很善於挖掘人才,眼光也獨到,就像敢於啟用原本隻是一個侍從的龐師古,信任以及重用降將葛從周,就連在李克用手底下默默無聞的楊師厚也是如此,歸順他後,也都成了悍將,替他征伐四方,開疆拓土。
同樣,朱全忠也看好沈烈,隻是覺得沈烈的年齡尚輕,還需要多加磨練,日後會是一個用著趁手的良將。
沈烈退出正堂,剛拐過廊角,一個男仆打扮的人從後拽住他的胳膊,將他直接拉進一側的廂房內。
雖然父親警告過,但以羅月華的性子,怎麼可能安分地待在內宅裏,當朱全忠縱馬進正堂的庭院時,她就已經換好下人的衣服,戴著鬥笠擋住臉,拿著一把竹掃把在院子的邊角假裝掃雪,偷偷觀察,因此也就沒有隨著母親拜見朱全忠。
沈烈的一言一行被她瞧個真亮兒。
沒想到沈烈真得朱全忠的心思,也沒想到原本鐵疙瘩般的一個人竟然如此擅長阿諛奉承,馬屁拍得震天響,更沒想到沈烈會主動幫她父親化解尷尬,還算是長點良心,也就把小螢說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
“是你…”
一打眼兒,沈烈真沒認出是羅月華,尤其是羅月華的嘴唇上竟然還畫了兩撇彎彎的小黑胡子,看起來很搞笑。
“對呀,對呀,是我。”羅月華摘了鬥笠,衝著門外探頭探腦望了幾眼,做賊一樣。
“知道是你,把手撒開,掐到我肉啦!”
因為緊張,羅月華拽住沈烈的胳膊時,透著衣袖掐在肉上,力道十足,疼得沈烈直咧嘴。
羅月華趕緊鬆開手,問道:“梁王喜歡吃什麼?”
沈烈揉著胳膊,隨口回道:“我哪知道他愛吃什麼。”
“啊?”羅月華聞言,瞪大眼睛:“那你還說…”
“我就是那麼一說,不是給你爹找台階下嘛!”
沈烈笑道:“後廚有什麼就上什麼唄,樣式多些就行了,他是梁王,又不是臭要飯的,什麼沒吃過,行伍之人愛吃酒肉,多上些酒肉準沒錯,把滴溜酒也上一壇。”
“滴溜酒”很有名氣,是魏州城的特產。
釀酒的酒坊位於城東門外,酒家利用河泥造池,用雜糧穀糠為料,分季填池,雙月輪盤,以木薪為火,籠屜蒸糟,蒸出的酒液一滴滴流出,故而得名“滴溜酒”。
當初狄仁傑曾將此酒進獻給武則天,武則天品嘗後讚譽為“天下美酒”,封為宮廷禦酒。
如今,這個酒雖然與皇家無關,卻依舊不是尋常百姓能喝得起,沈烈剛入城的時候喝過,腦袋裏有這個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