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眾人一個勁兒地慫恿,沈烈卻一聲不吭,半晌才放下刀,咬了一口雞腿,斜眼望著馮暉,說道:“能有命回汴州城,再說這事兒吧。”
這倒是實話,要是這次戰死在魏州城,直接就去陰曹地府報道了,還入什麼廳子都,大富大貴更是下輩子的事情。
馮暉笑道:“你放心,咱們都是專門拘命的鬼差,生死薄上壓根兒就沒兄弟們的名字,死不了,就算真死了,兄弟們也跟著你下去撈富貴。”
“滾!”
沈烈抽動了一下嘴角,先罵出一個字,隨後嚼了幾口雞腿肉,慢悠悠地說道:“老子可不想死,你自己要是喜歡下去跟小鬼們爭紙錢,搶香火,沒人攔著,我們用不慣那東西,就不陪你了,我帶兄弟們入廳子都吃人間飯。”
“哎,烈哥兒,話可不能這麼說的。”
“馮小子,我覺得烈哥兒說的沒錯,哈哈...”
“是啊...”
大夥兒笑了起來。
喪葬之事一直忙到正月十六才算完,羅紹威早早放出風聲,說梁王派來的助葬隊伍過完十六就會離開魏州城,這讓城中的牙軍們徹底放了心,都押衙賀遠見幾日都無異常,也就不再留心這件事。
過了上元節,年也就算過了。
府衙沒下宵禁,魏州城內的家戶也就繼續沉浸在餘慶之中,坊間的社火不散,街頭巷尾依舊喧鬧不停,大戶豪門的花燈更是徹夜長明,就連小門小戶的房門口也都亮著一盞小燈籠,想要拉長喜慶,為新年頭多求個平安多福。
白日裏,沈烈帶著馮暉幾人在城裏轉了一圈,還到牙城內走了一遍,以便熟悉地形。
入夜時分,羅紹威在府裏設宴。
雲隱軒內燭火通明,聚了不少人,除了羅紹威的親信,剩下都是馬嗣勳和沈烈帶來的人。
沈烈像啞巴一樣跪坐在那裏,也不喝酒,眼睛始終盯著身前的局腳桌,一個勁兒地往嘴裏扒拉飯菜,馬嗣勳則跟羅紹威推杯換盞,商議著剿殺牙軍的細節。
期間,羅紹威問過沈烈幾句。
沈烈的回答很簡單:“節帥,你與我叔父商談便好,我帶兄弟們來,隻負責殺人,具體事宜,你們定。”
馬嗣勳看到羅紹威不滿,趕緊解釋:“節帥莫要多心,我這大侄子素來就是這個德行,話不多,手上狠,是梁王欽點的人。”
梁王的親兵虞候,又是欽點,足以說明這個青瓜蛋子深得朱全忠的賞識,羅紹威不得不忍下一肚子氣,不再露出不悅。
“烈哥兒,你跟隨節帥叫開牙城的城門後,帶長直軍的兄弟們迅速斬殺守城門的牙兵,然後以火箭為號,我領宣武的弟兄們和新鄉鎮的兵馬即刻就入城。”
魏州城內,羅紹威能信任的兵馬除了羅府的幾十名親兵,剩下的也就是新鄉鎮不到兩百人的軍卒,此番行動也都調動起來交給馬嗣勳轄製。
“放心!”沈烈見馬嗣勳做出安排,趕緊放下銀箸,拱手領命,同時勾動唇角,像是露出一點笑意。
馬嗣勳了解沈烈,這孩子平時很少笑,好像帶到身邊時就不會笑,隻要露出這個似哭似笑的表情,那就意味著他要殺人了。
眾人正在商議之際,一個身穿戎裝的俊俏小將突然闖進廳內,快步走到羅紹威的身側:“父親,我可以跟著去殺牙軍嗎?”
女扮男裝這種事情不難分辨,除非女人長得太糙,五大三粗,又或是幹癟如柴,否則但凡像點樣就能看出來,花木蘭從軍那麼多年沒被人認出來,十有八九就不是一個水靈的姑娘。
沈烈瞥了一眼,收回視線,繼續扒拉起飯菜,像是幾頓沒吃過飽飯。馮暉也跟著瞄了幾眼,覺得這個小娘子的臉盤子長得挺俊俏,剛把視線往屁股上移,看到沈烈斜眼瞪過來,又趕緊收回視線。
羅月華是羅紹威的女兒,年歲不大,也就及笄之年,個子倒是高挑,比同齡少女高,若是跟沈烈相比,也不見得矮多少,一身戎裝顯得英氣十足。
“節帥,令愛這是說什麼呢?”
今晚的事情要絕對保密,即便府中家眷也不能多打聽,一旦走漏風聲,驚到牙城裏的那些牙兵,麻煩也就大了,很可能會讓大家都死在這裏。
馬嗣勳有些擔心與不滿,望向羅紹威時,眉頭不禁皺了起來。沈烈也是如此,停下扒拉飯菜的銀箸,冷眼望向羅紹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