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輕歌三天前剛到時,麻嬸就跟她提起過,她家這三間兩廊的青磚鑊耳老宅,往前可追溯到清初,她家先祖還未高中舉人,舉家搬遷到省城的時候,是為了圍護李氏祠堂而建。
而黃泥夯築的李氏祠堂,比老宅曆史更悠久一些。
如今房梁內裏都生了蠹蟲,亟需修繕。不然世代為李家看守老宅的麻家的麻叔,也不會輾轉找上她。
其實李輕歌在這次停職避禍之前,並不知道自家在鄉下深山裏還有這樣一座老宅。她父親過世得早,叔伯堂兄弟等都已不在國內,也沒有人告訴她這些。
直到她月前做了個食品安全的報道,觸碰到了底下盤根錯節的利益,掀了一些人的桌。有人在黑市懸賞她的人頭,酬金高達七位數。
雜誌社的總編生怕她意外死在他的任期內,明麵上將李輕歌停了職,實際上是給了個長假,要李輕歌等警方查出懸賞殺人案的背後主使後,再作複職打算。
李輕歌在調查記者這條路上,像節轟轟烈烈的火車頭一樣悶頭往前衝了許多年,猛然要一停下,找個安全的地方歇腳,她還真不知道要歇到哪裏去。
也是趕巧了,這時候麻叔聯係上了她,為難說起她家那老宅的祠堂,屋頂梁木腐朽得厲害,需要一筆資金修繕,她父親留下的錢已經遠遠不夠。
李輕歌一開始以為,這是什麼請君入甕的計謀。打了個國際長途給堂叔,才知道她李家還真有一個差點被遺棄的老宅,全靠麻叔家世代看守維護。
老宅建在半山腰,上山隻有一條路,山後是百米深的天坑。而麻叔家就住在山腳下,誰來都得先經過他家。麻叔又是一張生人勿近的臉,倒三角的眼凶狠外露,沉默抽旱煙的時候氣勢更是蟄人。
李輕歌覺得十分妙,索性就躲到老宅來。誰知道剛來就捅了婁子,喝了米酒犯了渾,生生徒手把埋在祠堂泥牆裏的銅鏡挖了出來。
祠堂中有怪異響聲的時候,李輕歌並不作他想,以為是麻叔剛修補好的屋頂掉下了碎瓦片。
但上下左右看了一圈,被麻叔收拾得幹幹淨淨的祠堂並無其他掉落。
李輕歌困惑捏著香轉回頭,香才插進香爐,又一個“喀啦”聲響起。
這一次,李輕歌不但聽清了,也看清了!
就在她眼皮底下!
倒扣在供桌上的銅鏡在原地震了一震,那“喀啦”聲響正是它觸了桌麵發出的,就好像有人無聲拍了桌,銅鏡被拍得震起又落地。
李輕歌身軀一凜,拄拐謹慎退了一步,眼看鏡子邊緣慢慢透出一圈光,投在桌麵上。光圈越來越亮,連老舊桌麵上的陳年裂縫都照得清清楚楚。
李輕歌遲疑了一瞬,但這瞬間的遲疑反而催生出了無邊的勇氣。
宇宙很大,未知的事情很多,夏代史中既然有馴養過傳說並不存在的龍的豢龍氏,那四千年後的今天,她家一麵在牆裏深埋了百年的銅鏡,在被她挖出來後出現異狀,甚至是成了精怪,又有什麼稀奇呢?
李輕歌向來覺得自己接受程度很高。索性立即動手,將銅鏡翻過麵來。
三天前夜裏,她隻看了半截的工整小字還在上頭,
完整寫的是:【素年還有一事,可否邀輕歌出來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