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識月一眼就可以認出來,眼前的男子絕非中原人。
一個主,一個仆。
主子受了傷,奴才大概是想找人來救治。
可這荒郊野外的,根本不可能有人來救他們,何況長著一張蠻子特有的臉,老百姓不打死他們......都是菩薩開恩。
“我是大夫。”陳識月急忙開口。
挾持他的男子顯然沒聽懂,倒是靠在樹下,麵色灰敗的男子聽懂了,奄奄一息的衝她招招手,這是讓她救人的意思。
放下背簍,陳識月靠近了男子,隻一眼便開口呢喃,“顴骨青赤,利器所傷,傷得不輕。”
這句話,讓男子眼睛都亮了。
“我能救你。”陳識月看了一眼持刀的仆從,然後小心翼翼的注視著奄奄一息的男子。
二人嘰裏咕嚕的交談了幾句,其後仆從退到一旁,短刃入鞘。
男子便以煜朝的話語,衝著陳識月開口,“救我,放你。”
“先讓我看看傷口。”陳識月從背簍底下抽出一個暗格,內裏宛若簡易藥箱,置有紗布和金瘡藥,還有刀片和蠟燭。
乍見著刀片的時候,仆從麵色一緊,卻被男人一個眼神製止。
傷口正中腰間,偏一毫厘就能傷及腎臟,不可不謂之命大,但因為沒能得到及時的救助,所以發紅、發漲、發亮,隱約有蓄膿之勢。
“再拖延兩日,神仙難救。”陳識月如實開口。
男子喘著熱氣,“女神仙......救我。”
“我不是女神仙,我隻是個大夫。”陳識月用火折子點燃蠟燭,“我得先把傷口處的爛肉刮掉,才能給你上金瘡藥和止血散,你能忍得住嗎?”
男子閉上眼,用力點頭。
“好!”陳識月裹了裹後槽牙。
對付村長家裏的那位,她的確心有不忍,畢竟是自家的軍士,關起門來是內部矛盾,可眼前這兩個是蠻子,侵擾煜朝邊關多年,不知有多少無辜百姓和軍士因他們而死。
女子又如何?
女子亦不忘國仇家恨。
刮腐肉的時候,男人疼得齜牙咧嘴,但到底沒喊出聲來。可金瘡藥和止血散一下去,男人終於悶哼出聲來。
一旁的仆從旋即上前,卻被男人一把拽住了衣角,示意他不要衝動。
“別動!”陳識月動作麻利,快速用紗布為他包紮傷口,“馬上就好。”
完畢。
男人已經是滿頭大汗,渾身的衣衫都被冷汗浸濕,手腳都在止不住顫抖,可見疼痛入骨。
“連著換藥、服藥三天,保準你會很快好起來。”陳識月擦去額頭的汗珠子,將東西收回背簍,“我回去給你拿點藥。”
男人緩過勁來,喘著熱氣看她,“你想去告密?”
“告什麼密?”陳識月一臉懵懂的看向他,“你們是什麼人?”
仆從上前,慢慢的將男人攙起來,“你不能回去。”
“我不回去,你的藥從何而來?光靠止血散和金瘡藥,是不可能讓你盡快好起來的。”陳識月平靜開口。
男人死死盯著她,“讓我的人......跟著你回去拿藥。”
“那你呢?”陳識月問。
男人捂著傷口,“我在這裏等你們。”
“好!”陳識月背著背簍,轉身就走。
仆從手持短刃,跟在陳識月背後,緩緩朝著山下走去。
因為常年采藥,而救命的藥又經常長在懸崖峭壁,所以她比村裏的人還要熟悉這條偏僻的小路,哪兒有坑,哪兒有陷阱,她簡直門清。
“你不要耍花樣。”仆從開口。
陳識月忽然頓住腳步,徐徐轉身看著他,用他熟悉的語種,一字一句的開口,“耍的就是你這狗東西。”
仆從駭然,“你......”
怎麼會說他們的言語?
不等他想明白,陳識月忽然撲在地上,一陣風從頭頂掠過,緊接著是刺耳的尖叫,伴隨著林中野鳥齊飛,巨大的響動,直教人心驚膽戰。
偌大的木樁,脫離了機關束縛,從前方急速蕩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男人撞飛出去。
身體撞在樹幹上,立時發出清脆的骨頭碎裂之音。
陳識月依舊趴在地上,及至確定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不見,這才慢慢抬眼去尋男人的蹤影。
男人雖然沒被砸成肉泥,但已經躺在地上連爬都爬不起來了。
陳識月如釋重負,剛要爬起來,身後卻忽然傳來了異動。
那是鞋底踩在厚厚落葉堆上的聲音,窸窸窣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