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淵眸光幽幽地盯著尹羅羅的後背,腦中卻浮出從青雲口中撬出來的那些話。
“我們小姐人是頂頂好的,但運氣實在不好,大公子移情別戀,非要娶其他人。”
“他們自小一起長大,大公子對小姐很好,小姐對大公子更是沒話說,他們情分有多深,我們這些做下人的都看在眼裏了。”
“為了大公子的事,小姐這段時日人都瘦了一圈,不知心裏有多傷心難過。”
好不容易尋見的寶藏,結果發現早有人捷足先登。
他無意識地磨了磨牙,再次邁步走了過去,一邊為尹羅羅糾正動作,一邊關心似的問道:“我聽青雲說,你最近瘦了不少,是沒有好好用膳嗎?”
聽見此話,尹羅羅覺得先前是自己想多了,“大概是瘦了些吧......這段時間我沒什麼胃口。”
她想做的事情太多了,腦子總被各種想法思緒占據,無心用膳。
落在阿淵耳中,卻讓他手下力氣失了分寸。
“啊!”尹羅羅隻覺得被阿淵捏疼了,身體再也堅持不住,酥酥軟軟倒下。
阿淵不知是不是走神,竟也被她壓倒,給她當了人肉墊子。
尹羅羅渾身無力趴在阿淵身上,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那陣酥麻酸痛。
卻沒有注意到,阿淵的手指已經撫上了她纖細脆弱的頸間,宛若一尾毒蛇在盤旋纏繞。
感受著掌心指腹的細膩手感與溫熱氣息,阿淵心裏卻被毀滅的本能欲望占據,在腦中橫衝直撞,拚命叫囂。
毀了她,毀了她。
他想要的東西,得不到,就徹底毀掉......
晦暗夜色中,他緩緩勾起唇角,宛若毒蛇探出細細的蛇信子,“想不想看看夜晚的潞州?”
*
夜晚寒風撲麵而來,屋舍庭院在腳下變得渺小。
尹羅羅心中驚歎地望著夜晚的潞州縱橫交錯的街道,被月光渡上銀紗的青石板路,靜謐流淌的河流......
她被困在陸府極少能出門,看得眼花繚亂。
但手還是緊緊抱著阿淵的勁瘦腰身。
不知不覺越走越遠,來到城西,阿淵腳下驟然一滑,險些摔落。
尹羅羅著急問道:“你怎麼了?”
阿淵停在一處屋頂,搖了搖自己的頭,“沒事......”
適才,一股凶猛寒意從身體深處湧出,連體內真氣都被凍住了一瞬。
尹羅羅眉間憂色分毫不減,為他把了脈,“你現在的脈搏好亂......你傷才剛剛養好,不該讓你亂動真氣的。”
剛想掏出藥丸喂他吃下,才想起她換了衣裙,身上沒帶一瓶藥。
“剛剛路過的那條街有家藥鋪,我們去買藥。”
阿淵被她眼中如水的憂色晃了下眼,一言不發地將她送到藥鋪門口。
尹羅羅不放心地叮囑:“你就在這兒等著,我馬上就買藥回來。”
她跑到藥鋪門口,還不放心回頭望了眼靠在街邊石柱上的阿淵,才邁步進店。
待她的身影消失,阿淵直起身子,唇角勾起輕譏弧度,沒有絲毫猶豫地轉身,足下運氣,幾個起躍,如夜鷹般迅捷消失在原地。
這裏是潞州最亂的城西,三教九流,魚龍混雜,彙聚了所有的汙濁醃臢。
尹羅羅這樣漂亮的妙齡少女,孤身留在這裏,發生什麼都有可能。
那時,陸府即便找到她,也晚了......
耳畔風聲獵獵,腳下越過無數屋脊院牆,阿淵眼前忽地浮現尹羅羅進藥鋪前回過頭時,那盈著滿滿憂色的一瞥。
腳下的步子竟頓了下來。
依著他的性格,既然做下了,就絕不會後悔,可此時他心裏兩股念頭卻不斷在掙紮廝殺......
最終一方傷痕累累,一方驚險勝出。
他剛想轉身,卻覺察腦後方有風聲逼近,氣勢洶洶,裹挾殺意。
他驚險側身閃避,抬頭一望,竟是熟人。
副統領握著利劍,勾唇笑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暴君,今晚你的腦袋就由我收下吧。”
*
尹羅羅站在藥鋪附近,等了一刻鐘,卻始終不見阿淵的身影。
難道阿淵不會回來了,他將她拋棄在這兒?
此念剛出,身後突然靠上了一具冰寒刺骨身軀,將她強行拖進一旁窄巷中。
尹羅羅渾身汗毛直豎,險些叫出聲來。
她的嘴巴被一隻巴掌死死捂住,有人在她耳畔輕聲噓了下,是熟悉的氣息。
尹羅羅瞬間放下了一半心,另一半還害怕著四周漸漸逼近的未知危險,阿淵明顯是在躲藏什麼人。
淡淡的血腥氣息從身後飄來,阿淵受傷了,難道是遇見給他下毒,還重傷他的那些人了?
尹羅羅轉念將真相猜得七七八八,敏銳覺察到空氣中危險氣息越來越濃重,似有腳步聲愈發走近。
月色稀薄,窄巷黑暗得伸手不見五指。
尹羅羅隻覺阿淵的身體越來越重,也愈發冷寒,連呼出的氣息都似乎帶上了冰碴。
下一瞬,阿淵支撐不住,險些摔倒。
但尹羅羅及時回身,咬牙抱住了他的腰,用盡全身力氣撐住他的身形。
那細微腳步頓了下,隨即步步逼近。
尹羅羅心臟劇烈跳動,幾乎都要蹦出喉口,但還是死死咬牙撐著。
阿淵勉強抬了抬眼皮,發現自己的頸間正靠著一顆毛茸茸的腦袋,小心翼翼的濕潤氣息不斷撲上頸間肌膚。
他想起那隻圓潤可愛得幼兔,但是此時的這隻更大些。
即便害怕,即便被凍得微微發抖,但仍舊攤開肚皮,將他完全抱在懷中,用自己的體溫一點點溫暖他......
他的眸光輕閃了下。
尹羅羅屏氣凝神,緊閉雙眼,幾乎不敢呼吸。
不知何時睜開眼,才發覺那腳步聲已經遠去。
一縷月光灑進了窄巷中,她焦急低聲道:“阿淵,你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回府。”
阿淵勉強點了點頭,任由尹羅羅攙著他離開城西,回到星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