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黑蛋看著牛壯為撈那棵大樹淹在河裏沒了蹤影,著急地連連跺著赤腳,嘴裏不住地叫著:“咋會這樣啊!咋會這樣啊!”
他猛然提起一隻大葫蘆,神情悲壯地就要飛身下河去救牛壯,這時一位看模樣大約有三十七八歲瘦高身材腰背微駝的漢子立即攔住了他。這位漢子長得白淨麵皮眉清目秀,身上隱隱約約透出些許文雅,與黑蛋的相貌神態正好相反,他姓李名叫“文山”,是牛壯和黑蛋非常要好的鄉親兄弟。
文山責怪黑蛋道:“你比牛壯還有能耐嗎?!休去白送性命!”文山硬是緊緊拉著黑蛋沒讓他下河。
黑蛋捶胸頓足怪叫一聲,隻好一臉驚訝與悲哀抱著腦袋蹲坐在河岸邊兒,呆望著黃河裏洶湧的滾滾浪濤,心有不甘地無奈作罷。小聲自言自語哭泣道:“以前牛哥在河裏救過俺的命,可俺咋沒能耐救牛哥呀?!救命之恩俺還沒報呀......俺啥時間才能報呀......”他啜泣著用巴掌打起了自己的腦袋。
這時愣愣地站在河邊兒的村民們,好像慢慢從突發的事件中回過神兒來,心有餘悸地打開了話盒子。
人群中有兩位老者,用驚懼的眼神對視了一番,一位喃喃地說道:“七八年前咱村狗毬他爹,不就是為撈棵樹木淹死在黃河裏了嗎?!要說他的水性不比牛壯差。”
另一位說道:“是呀!唉......這黃河水盡損好水性的壯漢......俺記得狗毬他爹淹進河裏半個月,才從黃河下遊稀泥灘上找到他腐爛的屍身。還是狗毬他娘認出了纏在屍身屁股上的花褲頭,認定屍身就是狗毬的父親。”
“唉......牛壯是凶多吉少呀!怕是很難活著回來了。”兩位老者搖頭歎息著起來。
“唉......俺的小兒子年底娶媳婦還等牛壯抬轎子哩......看來沒啥指望了。”
“俺秋後農閑想蓋幾間薄皮瓦房,磚瓦都在甄保長的窯場訂好了,白灰也池好了,單等著請牛壯打硪夯地基了,這下沒啥準頭啦......但願老天爺可憐牛壯是個好後生,讓他活著回來吧!”
“這些年輕後生隻知道起哄叫牛壯下水,可不知道這黃河水的厲害。”一位老者臉色陰沉著埋怨起來這幫不知深淺的少壯們。
“你老哥按說是知道黃河水的厲害,明知河水凶險咋不攔著牛壯呀?咋瞪眼看著他撲到黃河裏呀?!”
“你老弟翹起舌頭說話倒輕巧!你不是也在跟前嗎?!咋不攔著牛壯呀?!能攔得住嗎?!水性好的人誰也不信自己會淹死,年輕氣盛不露兩手心不甘,攔擋他他會認為是小看他,沒用!”
正說者一位老者哼哼唧唧地捂住了鼻子:“是哪裏刮來這麼臭的風啊?”
他難受地扭頭向身後看了一眼,看到一個十七八歲的後生在光著屁股拉屎。他“呸”地吐了一口唾沫罵道:“你這小子準是看到牛壯淹著了,嚇得拉起了稀屎......真是沒出息!拉稀也不跑到遠點兒!還故意在上風頭屙屎,比狗屎還臭。”
“田旺爺......”這個少年人撅著屁股蹲在濕泥灘上,吭吭哧哧地回敬老者道,“您老人家的嘴比俺拉的屎還臭!俺也常在黃河裏下網逮魚,您別小看俺!俺比起牛壯的鳧水本領也差不了多少,要是牛壯不下河俺就下去了,保證淹不著!”
說著他拽起一把青草擦了擦屁股提上褲衩:“俺是剛才吃了幾個水裏漂來的桃子,壞了肚子才拉稀,您老真會肮臟人!”
老者撇嘴道:“聽你小子這麼吹......你小子的鳧水能耐還不小呀!那你看到牛壯淹在了河裏你咋不下河救人呀?”
少年強嘴道:“大老爺們兒還不下河救人哩,俺為啥要下河?”
老者又撇嘴道:“為啥要下河?你說你有鳧水的能耐呀!看來你小子盡是嘴上的功夫,拉臭屎倒是好樣兒的!”
少年嬉笑著還嘴道:“您田旺爺拉的屎難道是香的?說不定比俺拉的還臭!”
老者瞪眼生氣道:“你小子說話咋沒大沒小呀?!你老爹見俺說話都很敬重俺,你小子咋不懂規矩呀?!”
少年頂嘴道:“我咋不懂規矩?我拉屎礙著您的啥事兒?您休管得寬!”
老者發火道:“你小子再強嘴我扇你兩巴掌!”
大夥看到這一老一少在無聊地鬥嘴,都紛紛起哄道責怪道:“別再湊熱鬧了!牛壯為了咱村蓋戲樓淹在了河裏,大家心裏都七上八下地不是滋味兒......你們這一老一少倒好,為一泡臭屎熱鬧了起來。”
這一老一少尷尬地互相瞪瞪眼睛,嘴裏在小聲兒咕噥著大家聽不清楚的沒意思的話。
村民裏有兩個人兒與牛壯家是老街坊鄰居,平時關係不錯,他們是與牛壯一起跟隨著來撈河財的,來時是三個人兒,回去變成了兩個人兒......他們心裏別提有多難受啦,就互相皺著眉頭哭喪著臉小聲說起話來。
一個說:“荷花瞪眼看著牛壯跟咱一起來的,牛壯沒了......咱倆回去咋向荷花說呀?這種不幸的事情說吧像報喪似的,不說吧也不中啊!”
另一個說:“人兒已淹在河裏了,不說咋中?!”
一個說:“見著荷花咋著說呀!俗話說報喜不報喪、報喪淚汪汪......荷花要是聽到這個噩耗,一定會暈過去的!不暈過去也得哭成淚人兒!”
另一個說:“真不想看到她哭泣的樣子......看到她哭俺心裏也難受呀!”
一個說:“這可咋辦呀?”
另一個說:“隻有這樣辦啦!我們隻給她報一句信兒,在她還沒哭的時候立馬就走開。”
一個附和道:“這個辦法還湊合......咱倆隻好這樣給荷花報信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