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岸邊的村民大睜著激動與恐懼的眼睛，雖想打撈但看到大樹在黃河的中間，離岸較遠，水勢凶險，且目測這棵大樹極其沉重，即便打撈也難有力量把大樹弄到岸邊。往年這個時候黃河裏很少有如此粗大的樹木，村民對打撈這樣粗大的樹木缺少經驗和勇氣。上了年紀的村民們對自己的水性和力量缺乏信心，膽量也欠缺一些，隻有眼巴巴看著這棵值錢的樹木隨流而去。有幾個年輕人躍躍欲試，但心有餘而力不足，隻好望河興歎無奈作罷。他們都明白，這樣粗大的樹木在河水裏就像一條大蟒蛇，搞不好它纏著你想逃脫也難，除非身強力壯有高超鳧水本事的人兒能降伏它。

“牛壯......牛壯......”有人高喊著蘆根父親的名字。

“牛壯的鳧水本領厲害膽量也大，隻有牛壯有本事降住這棵大樹，這棵大樹不撈太可惜了！”一位青年人指著黃河激流中那棵翻滾著的大樹說道。

“看樣子......這棵大樹的身子又粗又長，是蓋房做大梁的料啊......不撈就順水衝走啦！可惜了！”一個中年村民一邊瞭望一邊說道。

“牛壯鳧水厲害是厲害，但要降住這棵大樹也不容易，浪濤這麼大怕是有危險，還是讓它漂走吧。”一個老年村民喪氣道。

“您咋盡說些敗興話？”一個年輕村民接話道，“漂到眼前的大財咋能讓它漂走？漂走不太可惜啦？！這樣的大樹難遇到呀！”

蘆根的父親牛壯肩上扛著一個帶著網套的大葫蘆，赤裸的上身顯露著強健的肌肉，在人們的吵叫聲中手搭涼棚向河中瞭望片刻，輕淡地對眾人說道：“看樣子像是棵大鬆樹......也是的，不撈太可惜了......河裏浪濤是有點兒嚇人，但俺隨身帶有大葫蘆，撈著撈不著大樹總不會把俺淹著......正好咱古寨建戲樓缺根大柱子，要是撈出來興許能做戲樓的一根頂梁柱......俺就下河試試。”

牛壯還故意一本正經地笑著說道：“到時候戲樓建成，俺看戲得坐前排嗬！”

“好好好！”大夥熱烈地鼓起掌來，並開玩笑地起哄道，“不但讓你看戲坐前排，你坐前排把你媳婦兒荷花也帶上，還承許你抱著荷花親著嘴兒看戲哩！”

他們說的“荷花”是牛壯聰明能幹的年輕漂亮妻子，在古寨葫蘆莊及十裏八村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大美人兒了。牛壯與荷花這對夫妻，真是郎才女貌人人羨慕。夫妻倆都讀過書都有些文化，在當地這樣既勤勞又有文化的夫妻十分罕見。

這時牛壯大聲笑著說道：“大夥兒說話可得算數呀！可不能放空炮呀！”

“算數！算數！咋會不算數？！”大夥嗬嗬笑著起哄道，“你抱著荷花想咋弄就咋弄，隻要荷花願意俺們沒意見！隻要不脫你媳婦兒的褲子就中。”

逗得幾個沒娶媳婦兒的男人兒哈哈笑著隨即起哄道：“要是這樣......光棍漢兒看到就要眼紅啦！沒媳婦兒隻有幹瞪眼。”

一個看樣子十五六歲喜歡偷看女人上廁所，綽號叫“二流子”的少年嬉笑道：“不脫褲子咋中？到時候牛大哥先把荷花的花褲子脫掉，也讓俺看看稀罕，這比看戲更有意思！”

牛壯聽了笑罵道：“你這剛斷奶的小屁孩兒，還想看稀罕?！”

大夥“轟”的一聲笑了起來，大夥哄笑著調侃起那個搗蛋少年來。

牛壯在大家的嬉笑調侃聲中，憑著中年人的血氣方剛和一身好水性，俗話說藝高人膽大，就提著那隻黃豆色的大葫蘆，伸了伸臂膀深呼吸了一口氣兒，說了聲“洗個痛快澡”！“撲通”一聲跳進波濤洶湧的河水裏向大樹遊去。

村民們止住了耍鬧嬉笑，大夥在河岸上一個個像等魚兒的長腿鶴鳥兒，靜悄悄地使勁兒伸展著脖子，眼睛一齊張望著浪濤裏的牛壯，張望著那棵不斷翻滾的大樹，張望著一河滾滾的流水，心裏多少都替牛壯捏把汗。特別是年紀大的村民，眼睛裏充滿複雜的光。這裏的村民大多都與牛壯關係良好，在平時牛壯或多或少都幫過他們的忙，他們對牛壯都有一定的鄉親感情。

人們看到牛壯在渾黃的大浪中，兩隻粗壯的手臂有節奏地交替劃水，古銅色的肩膀在浪濤中裸露著，大葫蘆在身後像影子一樣漂浮跟隨著，好像黃河裏的大浪害怕他似的，大浪湧到他麵前他輕鬆揮舞幾下手臂，就把浪濤化解了，他頭上和臉上好像都沒濕水。

村民們由擔心變成了讚歎，人們不由自主七嘴八舌發出幾聲讚揚：

“呀嗨！還是牛壯行啊！”

“牛壯到了水裏就像走平地一樣！大浪都得躲著他，比大浪莊的‘水上漂’還厲害！”

“水滸傳裏浪裏白條張順也不過如此！”

“怪不得牛壯不怕激流惡浪，人家有這個本事呀！”

當人們還在讚歎中，牛壯已經遊到了那棵大樹的近旁，手臂幾乎要接觸到大樹了。

奇怪的是大樹的周圍浪濤一下平靜了下來，好像浪濤遇到大樹舉手投降了。

人們在遠處看到的都是模糊的表麵現象，其實浪濤衝擊到大樹奇妙地產生了一種旋轉的暗流，形成了吸力強大的大漩渦。有很大漂浮力的大樹在漩渦裏旋轉起來，大樹的旋轉不停地在加速著漩渦的吸引力。牛壯已經感覺到了大漩渦的魔力，清醒地意識到危險向他撲來，他想拚上老力用盡招數遠離大漩渦，但已經晚了。他一下就被漩渦吸住了，他不由自主地隨著轉著圈兒的水流旋轉起來，身子逐漸向漩渦深處沉去。

漩渦吸著牛壯就像龍卷風的鳳眼吸住了一隻小鳥兒一樣那麼輕鬆，不同的是，龍卷風是把吸住的東西向天上拋去，漩渦是把吸住的東西向河底深處拋去。人們在岸上隻遠遠看到牛壯的頭頂和黃豆色的葫蘆在大漩渦裏打圈兒，看到牛壯不斷掙紮伸出水麵的手臂，看到大樹還在不停地旋轉著。

人們感到牛壯好像遇到了險情，這時岸上有人向牛壯高喊：“別管大樹啦！趕快用勁兒遊回來！快往岸邊兒遊！”

緊接著有個老者大聲高喊道：“牛壯......千萬別靠近大樹......大樹會撞傷你的！”

話音兒剛落，牛壯不見了，被大漩渦吞咽了下去不見了蹤影。

在人們驚懼的視線中，隻有越漂越遠的那隻葫蘆和被漩渦推轉著的那棵大樹。粗大的樹幹和向四麵伸展的枝杈兒，像張牙舞爪的巨龍，翻滾著向黃河下遊衝去。

河岸上的人們慌了手腳，再也聽不到他們的嬉笑聲和讚歎聲了。

“完啦！完啦！牛壯沒啦......牛壯沒影啦！”

“一定是漩渦把牛壯吸到了河底！”

“這可咋辦呀？！誰有本事去救牛壯啊？！”

大家除了驚歎束手無策，誰也沒有膽量去挑戰凶險的黃河，誰也沒有救牛壯的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