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肖時亦欲言又止,宋雲曦卻懂他心思。
嘴角是止不住的俏皮笑意,“姐姐,往後路上還不知道要遇到什麼,你還是先習慣習慣你我姐妹相稱吧。”
聞言,肖時亦隻好默默點頭。
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可是眼前姑娘又是一片好心......
路上,宋雲曦跟肖時亦對好了身份,以防萬一。
還沒到地方,身後有馬匹疾馳的聲音。
肖時亦頓時全身肌肉緊繃。
一旁的宋雲曦敏銳察覺到了他的狀態,便直接開口,“無妨,如果是衝著你來的,我們來應對便是。”
肖時亦一時沉默,心中翻湧起奇異的感覺,此生還從來沒有被一個弱質芊芊的女流之輩保護過。
“籲——各、各位這是要做什麼?”
車隊急刹,馬匹被勒得聲聲嘶鳴。
馬夫驚懼的聲音混雜其間。
“內行廠辦案,若有延誤不從,格殺勿論!”
內行廠?!
這是小皇帝為了集權而設立的太監機構,設有私兵護龍衛。
前世害死二哥的死太監正是內行廠的提督——燕九!
怎麼如今二哥與燕九就已經交上手了?
宋雲曦心中思緒紛飛,卻迅速行動起來。
低聲迅疾道:“母親!你來出麵,先提廣安侯府,接下來有我。”
程氏聞言,鼓起勇氣朗聲道:“公公辦案自然無所不從,隻是我乃廣安侯府的侯夫人,攜小女回娘家探親,不知如何牽扯進內行廠的案子裏了?”
內行廠出聲的那太監聞言,頓時扭頭。
黑色駿馬每一根毛發都閃著瑩潤的光澤,一看便是被養護的極其精細,威風凜凜。
而跨坐黑馬的男人,更是驚為天人。
那廠公身著紫金色曳撒,錦緞之上,用金絲銀線繡著精美無比的雲紋,在日光下閃動,飄逸靈動。
隻是再豔麗秀美的錦袍卻不及那一張臉美得令人窒息。
男人頭戴忠靖冠,帽簷下濃墨般的劍眉微微蹙起,一雙丹鳳眼,眼簾半闔,看人無情也似含情繾綣。
眼眸深邃如夜,叫人分辨不出任何情緒。
高挺的鼻梁下,幾乎沒什麼血色的唇繃著,更沉的他氣質清冷陰鬱。
看見那太監望過來的眼神,男人並未開口,隻是眼皮憊懶地上抬,隨即冷淡轉向馬車——
太監們頓時懂了他意思,一個個紛紛下馬。
打頭說話那個聽聞是廣安侯府,肆意之姿還是收斂了幾分。
再次開口道:“我等追查刺客,這賊人實為狡詐,說不定就混進了侯府車隊,夫人還是速速下車,與我等檢查一番。”
程氏頓時無措看向宋雲曦。
宋雲曦心裏很清楚侯府的名頭是嚇不到內行廠太監的,隻是不試試,又怎知沒有僥幸。
肖時亦也看懂了,眼前這小姑娘居然還是主事之人——連母親的主都能做得。
隻可惜,他知道追來的到底是誰。
這條小皇帝腳邊最烈的狗,不咬死人是絕對不會鬆口的。
他實在想不到宋雲曦有什麼法子能躲過內行廠的搜查。
“姑娘,我不能連累——”
“噓!”
宋雲曦一把將她手邊的幃帽扣到了肖時亦頭上。
隨即直接掀開車簾,目光掃了一周,便定在了燕九的臉上。
竟然是這閹狗親自來?
難怪這些太監如此硬氣。
他這麼早就已經盯上二哥了?
宋雲曦並不因燕九這張臉而有半分觸動,直接跨步下了馬車。
在太監們一片寂靜的沉默注視中,宋雲曦麵色平靜地直直走向燕九。
仰頭看他,卻無比冷傲高貴,帶著睥睨的氣勢。
“敢攔我的馬車,你一個死閹人有幾個腦袋夠砍?”
眾內行廠的太監聞言,個個幾乎要把眼睛瞪出來!
“大膽——”
一個急於表現的太監翻身下馬,急急奔過去,可是話音未落,臉上便有濕熱噴了過來,糊了他一臉。
隨即便是滿鼻腔的血腥氣
太監當場呆住。
這、這女人瘋了不成?
竟然敢殺廠公的馬!
她甚至還有本事躲開黑馬瀕死前無法控製的攻擊,讓廠公不得不一掌拍死了他的愛馬,安然落地......
伴隨著黑馬幾聲嘶鳴,轟然倒地,揚起漫天飛塵。
燕九站在馬屍身旁。
平日裏最心疼不過的愛寵,如今死了沒有多看一眼。
倒是倉皇出手落地,惹得發冠牽動,落下幾縷發絲,隨風輕揚在帶著笑意的臉頰邊,詭異又充滿了美感。
宋雲曦身量不算高,身材纖細,乍一看就是普通高門大戶的嬌嬌貴女打扮。
如今手持短匕,衣衫染血,為她那清麗脫俗的臉戴上了一層神秘邪祟的麵紗。
直到燕九開口,聲音輕柔陰冷,“姑娘知道本督是誰嗎?”
宋雲曦冷笑,嘴角的那抹笑意都帶著高不可攀的氣勢。
前世她被捧到公主之位,生父雖然腹背受敵,可明麵上也算是權勢滔天。
她如何養不出那一身居高臨下的貴氣?
隻聽她聲音清越,“燕九——聖上養出來的一條狗罷了,全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聞言,燕九不怒反笑。
“本督的名字從姑娘嘴裏說出來,倒是格外好聽。”
宋雲曦挑眉,早知道這閹狗喜怒無常瘋批狠辣,沒料到瘋成這樣了。
不過正和她意。
燕九此人狠絕變態,為人多疑。
從宮裏能爬到這個位置的,必定心思詭譎,用尋常的法子絕不可能脫身。
得激起他的忌憚。
如今能拖得一時便一時,反正她眼下是廣安侯府的,燕九要報複,要出事也是侯府先出事。
屆時她去找了生父,一樣有法子脫身,還可以借刀殺人。
沒什麼可憂心的。
宋雲曦抬手,拿染血的匕首拍拍他的臉,“好狗不擋道——乖狗兒,叫你這些小狗崽子們讓開,別誤了我的事。”
馬血早就涼了,鐵器冰冷黏膩地拍在他臉上,沒有生死威脅,卻羞辱至極。
帶起一股如觸電般的顫栗。
嬌嫩美豔的小娘子,分明是抬手就能弄死的玩意兒......
燕九控製住了即將噴薄而出的急促呼吸。
一個小小廣安侯府的女孩兒,憑什麼敢這麼大膽?
無知愚蠢?
不——殺馬,一刀封喉。
下手的力道和躲閃的精準,又怎麼會是養在深閨的貴女所能擁有的能力?
燕九笑意更深,麵對橫在頭顱前的匕首,不進反退。
俯身湊近,聲音低啞,倒多了幾分磁性,沒了陰柔之感。
“小娘子,可我不是好狗。”